陪我待到晚上11点多,我妈回来了,他俩就回去了,说明天再来看我。走之前我对朋朋说别告诉他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毕竟那地址是他给我的。要是他生气,以后都不来接我们了,咋办?朋朋点点头,让我别依赖药物,尽量自己睡着。
星际什么?
住院那几天我都卧在病房里听歌、吃饭、看小说和电视。没去理会微信消息,打字手疼。蓝一欢学长和大橘给我发的消息最多,学长问我严不严重,然后让我先别管社团的事。又说他们最近考试很多,比较忙,如果等放假了还没出院就来看我。大橘则是整理了每天的课程进度发给我,怕我半个月不来上课,回来以后跟不上。
乔兔发的内容就比较单一了,每天时不时发几个大哭的表情,感觉像在悼念我。
那天挂完电话以后,韩文叙就没再给我发过短信了。我语音转文字,给他发了一段,让他去拿一下快递,他的糖到了。那出租屋门口还有我给沈阿姨包的一束花,应该是和快递盒子放在一起的。他回复了个好,问我这学期还来吗?我说应该期末考就回来了。
本来是可以不用那么晚回去的,毕竟不输液的时候我还行动自如嘛。但是这次挂彩了,头上的纱布拆了以后一直戴着一个白色发网,就跟那个黄瓤小西瓜似的。左眼熊猫眼,右脸和下巴上全是被玻璃碎刮出来的小伤痕。病房里也没块镜子,但是手机屏幕一黑都能看出来很难看。难看我自己看就好了,要是走在班里大家一起看,我真的会厌学。
十几年了,最难看的不是刚生出来皱巴巴的那段,而是现在这一段。心稀碎。
周末早上朋朋一个人来的,他说下午不去打球肯定要被教练骂,所以他和飞哥暂时换班一下。我说飞哥肯定要睡到下午才起,让他看着点时间,打球别迟到了。我妈见我有朋友陪着,就忙别的事去了。
躺着躺着突然想到,也许再过半年,或是几个月,我就会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心中五味杂陈,我说惨啊,那孩子真惨。
“唉你说他会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应该是夏天生吧?柯西夏?”
朋朋笑了,
“这么复古?”
“有可能啊,完了以后再冒出几个东汉,或者南宋。”
朋朋摇摇头,说别想别人了,多想想你自己吧。我说你难道不觉得他惨吗?到时候他也被打得没地方住了,会不会来投奔我?朋朋说,
“你知道郭德纲吗?”
“知道啊,咋了?”
“他对他大儿子和小儿子,就完全不一样。”
我忽然感到呼吸困难,头又开始痛。就在这时手机里传来一声不合时宜:
“支付宝到账,三万两千八百元。”
给我气笑了,又来,又来这套。从小到大我爸每次打完我,都会多给我零花钱做补偿。我那时候小,以为他不算不爱我。直到上了初中他还是这样,每次都说你别生爸爸气了,去和朋友好好玩几天,去,买点新衣服新鞋子,喜欢什么买什么,好不好?
12岁以后我就说不好了,不要他的钱,下次再这样就让他给我换新手机。初二那年,我一年换了十个新手机,把周围同学都羡慕坏了。
我把电话拨过去,一顿阴阳怪气:
“柯主任,柯大状。你是破产了还是家里那位‘姐姐’快难产了?这么不体面?半年没接案子吗?家底掏空了才这么点儿?丢人?你去查查监控,到底我丢人还是你丢人?说我是疯狗?好啊,你让她再去找我妈闹一次试试?你让她试,我就算当了疯狗也要咬死你们几个!”
挂完电话,我爸发来微信,往我卡里汇了三十万,对我说这里面包括了我未来高中和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其他的,他就不管了。
柯维成:我只养你到十八岁。
柯南小弟:那可太谢谢你离开这个家了,有你在一天,难说我活不到十八岁。
柯南小弟:柯维成,你别后悔。
发完最后一句我就把他微信删了,你别后悔,真的千万别后悔。这句话不是赌气,也不是我期待我在未来变成一个闪闪发光的我,让他因亏欠而道歉。而是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了,才这么说的。
我打开购物软件,肆意挥霍。什么最贵买什么。
敢问这世上,还有谁的“父爱”可以做到看得见,摸得着,还能越花越少?
朋朋突然说话了,他说,柯北你知道吗?我虽然没见过你爸几面,但我今天觉得,你真正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像他。
我放下手机,看着朋朋,说我知道。
我五官全长得像我妈,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事了。他的暴力、他的自私和冷漠、那些令我想要远离他的一切,都在多年前埋下种子,不知不觉中根深蒂固。
我早已学个通透。
我低着头,朋朋说,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觉得还是要说。我说我明白,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因为你爱听什么就只说什么的。我会改,改到如获新生为止。
午饭的时候飞哥就来了,没给我带奶茶,带了一罐他自己熬的红糖水,还放了大枣。他说他早上就起来了,但是没控制好火候,前两锅都糊了,这是第三锅。我一边笑一边让他喂我,他说你手应该不疼了吧,几岁了,还要喂。我说哥哥喂我,他就笑了,说没喂准是不是还要在嘴边刮两下再塞回去?
那糖水不是很甜,热热的很好喝。等他喂完,我就用胳膊箍住他的脖子,作势要亲他,
“汤圆咋这么贤惠呢?嫁给我好不好?聘礼你去和我妈说,高考完咱们订婚,让朋朋当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