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鼻尖上有一小圈汗珠,一颗棕色的小痣埋在水珠下,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来一点晶莹的亮光。
孟归南的眼睛瞪得很圆,他微微张着嘴,等反应过来后,立刻和庄雁鸣道歉:“不好意思了同学。”他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我赔你一瓶可以吗?”
庄雁鸣愣愣地看着他。
21岁的孟归南和18岁没有任何区别,眉眼间是岁月经过,却没能带走的少年意气。
孟归南见他半天不说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同学?”
庄雁鸣回过神来,抿着唇看了一眼地面,又看向孟归南。
孟归南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将脑袋顶上的头发抓得一团糟:“我本来是想绕过你的,没想到你会突然往旁边躲。我赶时间,来不及去小超市再帮你买瓶水,我们加个好友,我把饮料钱转给你可以吗?”
庄雁鸣的嘴唇抿得更紧,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然后说:“不用了。”又强调道,“只有小半瓶,而且它很便宜。”
“啊。”孟归南看了眼时间,似乎不想再在这里耽搁下去,他为难地说,“那……那我就先走了?”
“嗯。”庄雁鸣低下头,看着地砖上的花纹,“你走吧。”
孟归南跑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同学,我叫孟归南,住7号宿舍楼409,你晚上如果有时间可以来找我,我请你喝奶茶,加双份布丁的!”
说完,他转过身风风火火跑掉了。
天气很热,渗进地砖的汽水已经完全蒸发,像孟归南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庄雁鸣有些懊恼,为什么要拒绝呢?
他站在原地,注视着孟归南离去的方向,过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
庄雁鸣太习惯孟归南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了,当孟归南有可能成为一个真实的,鲜活的,会和他产生交流的“孟归南”时,他感到了惶惑和不安。
想不想要呢?想要的吧?
但彼时他太过言不由衷,后来也没有反悔的勇气。
十年过去,庄雁鸣已经成长为一个沉稳持重的大人。
他在许多事上都有了更为成熟和理智的思考,但他仍然没有能力遵从本心,说他想说的话,做他想做的事。
庄雁鸣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孟归南。
“喜欢?别想太多。孟归南,你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说】
南:那杯奶茶后来放馊了都没人来喝。。
ps:南的座右铭来源于网络,非原创
眼睛里有星星
孟归南从万山一号搬了出来,住进了距离中心医院新院区三公里远的一套老房子。
中心医院的新院区位于陵口区,这里原本是南城下辖的陵口县。后来城市扩张,按照规划,陵口县摇身一变,于六年前正式挂牌成为陵口新区。
建制刚改没几年,陵口新区还没完全发展起来,周边净是些在建的楼盘,庄雁鸣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一套各方面都比较合适的房子。
老陈在孟归南刚搬进知春苑时回到了原来的工作岗位,他向庄雁鸣介绍了他的战友老何,老何和郑姐被庄雁鸣一同派了过去共同照顾孟归南的生活。
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愿而有所停留,南城按部就班地送走了春与盛夏,进入了初秋。
孟归南搬来知春苑三个多月了,在这期间,他和庄雁鸣都没再见过面。
三个多月的时间不算短,那晚庄雁鸣脸上的表情,在孟归南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一片,但那句话里每一个字的停顿和语气,他仍然记得很清楚。
庄雁鸣明知他的背叛却还是顶着压力的维护,拥他入怀时的沉重叹息,落在他颈侧的亲吻,这些都给孟归南造成了一种极度危险的错觉。
而错觉是需要被纠正的。
其实孟归南问出那个问题时态度并不认真,但庄雁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给出了一个格外认真的答案。
庄雁鸣的否认在孟归南眼中是一个满分答案。但不是就不是,说的这么难听干什么?害得他午夜梦回,每每想起这句话时,都气得后半夜睡不着觉。
他有这么差劲吗?
孟归南擦掉浴室镜上的水雾,看着镜中的自己。
锁骨上的月亮吊坠在浴室顶灯的照耀下闪着灼眼的光,位置有点偏,孟归南伸手把它拨正了,又对着镜子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同科室的刘文找他换了班,加上昨晚,他已经连续值了三个夜班。
实在是太累了,不过接下来他可以休息两天。
连续两天的休息对孟归南来说很难得,温亚遇提出晚上一起出去小聚一下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洗完澡出来,已经接近九点,郑姐准备好了早饭,孟归南吃过饭后进了卧室,裹进被子里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深眠。
闹钟在晚间六点准时响起,孟归南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醒了会儿盹,才从床上爬起来。
临出门时,郑姐替他给老何打了个电话,嘱咐老何到楼下等着。
孟归南本来打算背着老何自己一个人去的,计划泡了汤,他有些无奈:“姐,这都多久了,要找我麻烦他们早找了,还能等到今天吗?我去和朋友吃饭,司机送我去,多不像话啊。”
郑姐对他的话不大赞同,严肃道:“小心些总没坏处。”
孟归南知道郑姐是真的关心他,并非单纯为了执行庄雁鸣的命令,因此只好乖顺地答应了下来:“那好吧。”
孟归南下楼的时候,老何已经在楼洞门口等着了。他开着一辆很不起眼的黑色大众,不知是不是因为部队出身,老何有点洁癖,整辆车不管内外,总是干净整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