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从嘉这么一绕,崔幼澜的疑心便慢慢消散了,听了他的话又无?端生?出几分惭愧,仿佛自?己方才是真?的对他有所怀疑。
其实周从嘉一个宗室,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崔幼澜在心里笑了一下,便撇开方才的事不?提了。
二人一直饮至深夜,直到都有了醉酒之意,才算是结束了除夕守岁,各自?回房睡去?了。
泥人
按周从?嘉的?意思,要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春暖花开,后头崔幼澜自?己也渐渐想通了,回别院、回盛都又有什么用,来前就想过的?,又不?能时时陪着崔清月替她防备着,其余什么都是虚的?,于是也就安安心心继续住下?去。
这里是通往盛都的?要塞,虽地?方?不?大,但才过完年?,周围也就热闹了起来。
崔幼澜自?小到大一直长在盛都,除了盛都便只有宜州,家中管束又严,几乎没有外出到别的?地?方?的?机会?,上辈子出嫁之后,更是日日被囿于一隅,所以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日头才稍微暖和起来一些?,北风尚且呼呼刮着,崔幼澜便让人去回禀了周从?嘉一声,说是想出去逛逛,看看此地?风物。
不?出崔幼澜所料,周从?嘉同意了。
这是他才有的?好处,崔幼澜不?由心下?一松,周从?嘉从?来不?会?约束她什么,除了非要将她带离盛都这一事之外,竟是事事都先遂她的?意。
崔幼澜知道他体弱,市井之中难免冲撞了,他自?己亦未说要随她一同出门,便也不?再去叫他,只是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便带着裁冰和凝碧出去了,这里的?人除了柳家之外皆不?知晓昭王来到此地?,所以并不?用很大张旗鼓,也不?必担心什么,只在后头跟了几个随从?。
她今日只装扮得素净,连幂篱都没有戴,原本心里还忐忑着,但等到出门一看,街上的?女子们也没见?戴幂篱的?,这下?倒放了心,还是自?己太过于拘束了。
盛都什么东西都有,但这里倒也有盛都所没有的?,来往的?南北奇货,纷杂散乱着在各处摊贩上,都是崔幼澜不?怎么见?过的?。
她刚刚才拿起一只彩绘的?泥塑小人,这东西在盛都也有见?过,甚至她幼时也不?缺玩的?,但这只泥塑小人又更特?别一些?,用色大胆出挑,造型也奇怪,看似是张牙舞爪的?,不?像别个那些?都是憨态可掬的?娃娃或者动物。
她见?了倒不?怕,反而觉得有趣。
崔幼澜正?拿在手?里看,裁冰见?状便要付钱,那卖货的?是个中年?妇人,不?是盛都这一带口音,明显带着浓重的?南边调子,她笑着多说了一句:“这在我们家乡,是女子用来求子嗣用的?,把?它埋在家中,不?出几年?便可又得子又得女的?。”
那妇人也是看崔幼澜的?打扮和年?纪,为了讨个巧便说了这话出来,其实极是合时宜的?。
然而崔幼澜的?脸色却微变,原本还一直拿着,这下?却突然放了下?来,摇了摇头:“我不?要了。”
然后又匆匆拿了边上另一个寻常的?玩意儿,照旧让裁冰把?钱付了出去。
妇人见?她不?喜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裁冰悄悄问了她一句:“娘子为什么不?要了呢?”
崔幼澜没有说话。
她已经不?想再有一个孩子了,从?前那样关切又伤心过,如今的?一切只让她觉得像是在梦中行走一般,没有实感,既然如此,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她也想象不?到接下?来要与周从?嘉生一个孩子,想到未来的?事总让她陌生。
周从?嘉若要孩子,那是他的?事,她不?想要,无论他用什么方?式获得子嗣,那就与她无关了。
她不?想看见?,也不?想再提起。
“怎么不?要了?”
崔幼澜刚转身要走,却听到一声提高?了的?声音,不?像方?才裁冰那样小心翼翼遮掩着,更显得无比突兀,一时之间周遭许多人都听见?了,纷纷朝她看来。
只见?荔娘快步朝她走来。
荔娘今日也趁着天气好来街上逛逛,远远便一眼瞧见?了崔幼澜,只是没有上前来打招呼,而是一直在后头跟着。
直到崔幼澜在泥人摊子前驻足,荔娘才忍不?住上来,她只让后面那些?随从?不?许发出声音,随从?们见?是柳家的?人,又不?知其中内情底细,便没有拦着她。
而方?才那妇人说的?话与崔幼澜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了荔娘耳中眼中。
这在荔娘看来实在奇怪,虽然崔幼澜和周从?嘉成婚还未到半年?,很不?用急着要孩子,然而对于女子来说,总是尽早有个孩子才好,可崔幼澜却拿起又放下?,似乎很是刻意。
不?过荔娘也无心探究她的?意图,她想起柳家这些?日子因周从?嘉的?拒绝而一直愁云惨淡,甚至连这个年?都没过好,周从?嘉明明就在这里,却不?与他们通个气儿,还是柳家渐渐才察觉到的?,这让他们去也
不?是,不?去也不?是,只能当做不?知道。
荔娘自?己更是被下?了面子,她也算是周从?嘉的?表妹,怎么连个妾都不愿施舍予她去做了?
所以眼下?,荔娘只想抓着这一星半点的?由头来生出点什么事,给自?己出口气,也让周从?嘉可以出面,好过柳家根本见?不?到他,也不?敢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