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来,万一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吓到娘子可怎么好?”
“没事,”崔幼澜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至少不要让裁冰她们几个看出端倪,可声音却骗不了人,才短短片刻工夫,便已经沙哑了,“是个我从前在宜州认识的旧友,我乍然听闻故交音信,一时激动罢了,你们先过去前面帮着摆饭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安安静静看信。”
裁冰和剪雪面面相觑,明知崔幼澜平素不是那么容易不能自持的人,但既然主子已经这样说了,她们也不好再故意把事情拆开,只能先带着人出去了。
许是她们忘记了,里间与外间的房门并没有关上,崔幼澜抬眼,仍能看见崔清月以及一众仆婢在外忙碌,就和方才一模一样,可此刻她的思绪却已经飘远了。
徐述寒,她前世的夫君,给她递了一封信进来。
且她眼下是在宜州,那便能说明一件事,他此时也十有八九已经身在宜州了。
崔幼澜指尖的力道虚浮起来,明明下面压着薄薄一张信笺,可她虚虚一抓,却没将信笺抓起来,连抓了三四次,直抓到信笺已经有了褶皱,这才重新拿到了手上。
崔幼澜来来回回将信看了好几次,上面的字她是认得的,也念得出来,但似乎却要很艰难才能解释出上面的意思。
徐述寒让她今夜亥时初的时候出府一趟,他就在府外等她,二人见一面。
那张信笺在崔幼澜的手中终于被团成了一团,她打了个冷颤,渐渐清醒过来。
徐述寒果真就在宜州。
他也重生了。
崔幼澜没有丝毫怀疑。
他也重生了,所以在她那日离开之后,他便来宜州找她了。
即便是透过信笺上寥寥几言,她便已经能想象到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那样她所熟悉的冷淡,仿佛两人不是夫妻,一切都需要公事公办。
冷淡中又带着些随意,若他果真从来不认得崔幼澜,只是那日记住了她,依着徐述寒的性子,应该并不会那么随便。
况且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来找她。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心心念念想的还是沈雪音,极力争取继续和她的亲事。
只有他知道她有了孩子之后,才会彻底认命。
崔幼澜自那日悄悄逃开之后,便一直存着侥幸的心思,重活一次这样的好事轮到她一人就够了,徐述寒没有必要,没有他她行事倒还更利落些,而崔幼澜又一心想着俞氏和崔清月,后来又加上了薛泽,也没工夫再去想徐述寒,就当他什么事都不知道。
而今日,这个谜题终于揭开了。
徐述寒主动出现了。
这对于崔幼澜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反而给她添了一个大麻烦,她不知道徐述寒想如何做,她也无法要求徐述寒所想所为与她的一致。
自然,崔幼澜无意也无心情去揣测徐述寒到底想怎么样,这是他的事,与她无关。
她只想从此之后与他毫无瓜葛。
眼下正是大白天,但里间幽暗,便点了一盏灯,崔幼澜起身便走到烛台前,果断地烧了徐述寒的信。
她不会去见他,也不想再和他说任何话。
今夜只要她不出现,徐述寒便不会猜不出她的用意,她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即便艰难些,好坏都是她自己扛,他回去之后也可以放心去娶沈雪音了,让沈雪音免于后面的折磨,而崔幼澜并不会再找上他。
很快信笺烧出来的灰烬带着余温落在烛台边上,一阵微风从窗棂外吹来,将灰烬拂落,在降于地面的半空中便化为了齑粉。
崔幼澜看着齑粉烟消云散,眼中的光彩也慢慢恢复过来。
在看见徐述寒的字迹时,有那么一瞬她是害怕的,或者说知道信笺被烧毁前,她都还是怕的,可当看见灰烬化为齑粉的一刹那,她的灵台却忽然清明起来。
世事总有结果,尘埃落定之后便如这齑粉,再大的事也会归于虚无,她又为何要去怕那过程?
即便过程会有不易。
她唇上划过一抹浅笑,迤逦朝着外间走去,崔清月正要来叫她用饭,转身便见崔幼澜笑着走过来,便挽过她的手道:“七妹妹,吃饭了。”
“好。”
夜来
亥时三刻,再过不了多久,打更的人便又要来了。
一只归巢的寒鸦从头顶掠过。
永年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夜空,又望了望那边崔家高高的院墙,轻轻叹了一声气。
“郎君,都这么晚了,咱们回去罢。”永年小声道,“肯定不会有人来了。”
虽然已经是春日里了,可一到夜里还是寒浸浸的,永年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真是荒谬,这么多年几乎是头一次,他不知道徐述寒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要见什么人。
但永年猜也能猜得出来几分,不是崔家六娘就是崔家七娘。
永年觉得徐述寒是着了魔,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对别家女郎着迷便算了,可这无端端的,人家怎么可能大晚上出来见他?
恐怕眼下崔家娘子都还不知道他是谁!
永年见徐述寒不说话,又说道:“回去吧!”
徐述寒还是没有搭理他。
戌时之前他就已经到了这里等待着,一开始他还是有些焦心的,毕竟见一面总要说些什么,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他和崔幼澜之间的话一向不多。
可他一直等着,崔幼澜也没有出来。
徐述寒的心渐渐冷下去,但很快又被另一种焦躁代替,比方才刚来到时要更强烈深刻。
她心里有气又怨怼,他是一直知道的,所以这辈子她先跑开了,大抵也是和他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