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竹风阁里面,忽地一阵夜风吹来,在夏初之时竟也有几分寒意。
崔清月年长?一些?,所以?竹风阁的正屋是崔清月住着,此刻因着主人不在,只看得?出在外间亮了一盏灯,里头的婢子听见动静也忙出来,又被王妈妈勒令进去待着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而东边第二间厢房则是崔幼澜住的地方,崔家祖宅的院子都修得?大,所以?即便是厢房也一点不觉拥挤,并且与正屋也是一样的布局。
方才?见人就跑的剪雪此刻正站在厢房外面,看见俞氏来了,匆匆忙忙就跪了下来,但除了请安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支支吾吾的。
俞氏深吸一口气,若说一开始她还没猜到是什么事,甚至以?为是蒋氏故意找事,但这会儿她已经慢慢回过味来了,这阵仗莫不是崔幼澜犯了什么闺阁女子不该犯的错,正好被蒋氏逮了个正着?
难道是那?个薛泽?
俞氏的脸色白了白,她自家的孙女她还是清楚的,养在盛都时哪见过多少外男,即便见那?也是有许多人围在身边之时,并不会出什么事,也只有到了宜州,这里终究是更松泛些?,又见过了别的男子,这心思便野了。
想到此处,俞氏扬起手便一巴掌打在了剪雪脸上,打得?剪雪半边身子都歪倒过去,蒋氏连忙上前来扶住俞氏,高声道:“老夫人怎的动这样大的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几个人默不作声进去,王妈妈将门关上,俞氏到底念着体面,只在外间坐了下来,并不走?到内室里面去。
裁冰和剪雪已经跪到了俞氏面前,只是仍旧一言不发,看得?蒋氏心里更加得?意。
未等俞氏开口询问,蒋氏便朝钟婆子使了个眼色,钟婆子上前,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添油加醋全都说了出来。
她只在最后换了一个说法:“奴婢发现七娘子喝了落胎药,便赶紧来禀报夫人,也不知七娘子这会儿怎么样了,方才?真是叫得?好可怜。”
俞氏闭上眼,一双手紧紧按着扶手处,身子朝后死?死?靠住椅背,只觉得?此事荒谬到可笑。
崔幼澜有孕了?
崔家的家教虽然在盛都算不上最严,但也绝不会让家里的女儿出这种丑事,崔幼澜跟着她回宜州不过一月而已,所以?孩子是在盛都就怀上的?绝无可能!
再者崔幼澜是要入宫的人,她怎么可能放着宫中的大好前程和荣华富贵不要,去和别人私通?
俞氏心若擂鼓,直想把蒋氏和钟婆子都打出去。
可此事是最好验证的,只要请个大夫过来,崔幼澜的身子到底如何便一目了然,蒋氏若没有把握,恐怕也不敢轻易开口,就算将她们打出去也无济于事。
俞氏定了定神,对王妈妈道:“你?去请个大夫过来。”
王妈妈走?后,俞氏看着地上的裁冰和剪雪,脸色沉得?骇人,怒道:“你?们说,你?们娘子到底怎么回事?”
裁冰哭道:“实?在没有夫人说的这事,娘子这几日只是身子不舒服,怎可如此污蔑我们娘子?”
“老夫人,不如我们先进去看看七娘子如何了。”面对裁冰的指责,蒋氏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今夜过后,这里便又是她说了算了。
俞氏一时也没有动,许久后,她才?起身往内室走?去,蒋氏紧随其后,又回头朝着钟婆子使了个眼色。
内室里面一片沉寂,帷帐后面是床帐,此时都被放了下来,有重重纱帘阻隔,一点都看不分明。
俞
氏走?到最前面一道帘帐那?里,朝里唤了一声:“七娘?”
也没人应她。
半晌后,似乎才?从床榻上传来翻身的身体,有个闷闷的声音道:“祖母。”
是崔幼澜的声音。
俞氏想进去看她一看,然而想起方才?听见的那?些?污糟事,心已经冷了一半,加之也对崔幼澜有怨怒,重重叹了一声便又重新回到外间。
见她出来,钟婆子连忙给俞氏奉了才?沏好的茶,不冷不热刚刚好,俞氏捧在手里出了一会儿神,才?往嘴里呷了两口。
蒋氏和钟婆子悄悄对视一眼。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的工夫,王妈妈请了大夫匆匆来了。
大夫看过之后很?快从里面出来,道:“里头的小?娘子是吃多了积食,也不用吃药,饿一饿就好了。”
“什么?积食?不可能!”俞氏还没来得?及开口,蒋氏已经不由站起来,“你?再仔细看看,一定是诊错了!”
大夫并不敢多说多问什么,这时俞氏道:“烦请大夫再去看一次脉,我们也好放心。”
虽然俞氏很?不希望崔幼澜未婚先孕,也厌恶蒋氏借机生?事,但她终归还是相信蒋氏没有把握不会开口。
很?快王妈妈又陪着大夫从里面出来,结果大夫还是那?句话,人只是积食。
俞氏的脸色渐渐好看起来,只是觑了蒋氏一眼。
等大夫走?后,蒋氏忙不迭道:“老夫人,我没有撒谎,一开始真的看见凝碧熬了安胎药,还不止一天?,钟婆子也是亲眼看到她喝药的!”
“你?一会儿说落胎药一会儿说安胎药,到底是落胎还是安胎?”俞氏重重一拍桌案,“我的七娘是要入宫的,你?千不该万不该拿她的名?节做筏子,若是传出去,你?让宫里的娘娘,让崔家怎么办!可恨我竟然信了你?的鬼话,差点闹出大风波来!”
蒋氏额头上已经沁出了汗滴,她扫了一眼四?周,又道:“这四?个婢子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此刻只有两个?另两个呢?莫不是躲在里面,代替七娘给大夫诊了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