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澜的目光掠过底下那夫妇俩,心里鄙夷更甚,看似蒋氏是主谋,然而若非崔文和放纵,她又怎会胆大如此,况且蒋氏收取的那些好处,他崔文和想来多少也享用过了。
崔幼澜的一番话或许又令俞氏想起了薛家,她更为光火,一掌重重拍在旁边的几案上,使得茶盏中的茶水都飞溅出来。
“先前你为难薛家就罢了,那日我明明已经见过薛泽,也说了他亡父与崔家有旧,曾是崔家几个孩子的老师,你非但不停手,竟还变本加厉,我看你是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俞氏怒斥道。
蒋氏狠狠咬住牙,心下已经恨不得将挑唆的崔幼澜撕碎,但她眼下又没有与其鱼死网破的能力,只能立刻哭着哀求道:“求老夫人饶了我,薛家的事是我错了,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俞氏转过眼不看她,只对着王妈妈吩咐几句,王妈妈便带着宋娘子出去,不过很快两人又重新回来,并且带回来了两个大箱笼。
蒋氏见到那两个大箱笼眼睛都直了,里头收的都是她平日里拿的且用不着的散碎物件,放在一起不过就是为了做个数,虽说一时用不着,但也是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这会儿都被抬了出来,那是一点都守不住了。
蒋氏简直如同剜了心肺一样疼,只能庆幸那些素日在用的没被挖出来罢了。
这时崔文和见俞氏真要动真格的,也马上上前来抱住俞氏大腿,求道:“大伯娘,是我平日里对她管教不严,这些东西我一定让她全部还回去,下次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求大伯娘看在她这么多年打理家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这一回就饶了她罢!”
俞氏一时没有说话,崔幼澜则和崔清月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崔文和见俞氏不语,耳边又是蒋氏的哀泣,便只能心一横,给俞氏磕起头来,大有俞氏不答应便不停下的架势。
崔幼澜挑了挑眉,正往俞氏那边看去,便听见俞氏叹了一口气:“起来起来,哭天抢地又做什么?”
崔文和心下一喜,马上道:“大伯娘不原谅我们夫妇,我便不起来。”
“这事原是要家法处置的,既然你求我,她又是你的妻子,你便替她领了十板子,还有十板子是你自己的,打完之后,你们二人去薛家赔礼道歉,再把那些东西还回去,从前的事就算了。”俞氏道。
这个惩罚也不算轻,但比蒋氏原先猜想的逐出家门要好得多,二人生怕俞氏改变主意,也不敢再耽搁,立刻谢了恩之后去领罚了,至于宋娘子则立刻被打发了出去。
人都走了之后,崔幼澜忍不住,便上前对俞氏道:“祖母,那户姓单的人家,又该怎么处置呢?”
“单家就这么算了,”俞氏毫不拖泥带水地说道,“若要治单家,就必得去报官,我们不能私自动手,但这事一旦报了官,崔家难免要被牵连进去,这总归是不好听的,蒋氏再不好,也只能烂在肚里。左右没了蒋氏给他们撑腰,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薛家不会再有事的。”
既然俞氏都这样说了,崔幼澜也只好暂时作罢,毕竟俞氏的决定也是忤逆不得的,且受蒋氏所苦的也不止薛家一家,一时半会儿要全都讨回来也是不可能的,往后再看看或许还能有转机。
崔幼澜和崔清月出去,两人往竹风阁回去,才进了院门,崔清月便缓了脚步,轻声对崔幼澜道:“七妹妹,蒋氏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她做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祖母这回也太宽容了……”
“六姐姐别急,”崔幼澜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廊下坐着,“祖母查她也不止这一件事,薛家说到底只是外人,对我们来说算不得伤筋动骨,还没到真要治她的时候。”
闻言,崔清月点点头,神色却略暗淡下来,道:“还是你知道的多,我总归是不如你的。”
“姐姐只是不愿沾染这些俗务罢了,哪像我喜欢多管闲事,祖母上回还说了我呢!”崔幼澜冲着崔清月眨了眨眼睛,“姐姐且等着看蒋氏的下场罢!”
崔幼澜对崔清月说完,可心里却并没有真正松快下来,她总有一种预感,蒋氏此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束手就擒,或许后面还有更大的波澜在等着她们。
噩梦
“这下手也太狠了!”
幽微的烛光下,蒋氏愤愤地给崔文和涂着伤药。
崔文和挨了二十板子,已经是起不来身了,连回来也是被抬回来的。
“你说得小声些,小声些,”崔文和重重叹了一声,“这已经算是不错了,我挨了二十板子,其实也并没有下重手。老夫人的脾气,崔家上下谁不知道,偏偏你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死活。”
蒋氏下手一重,崔文和又痛呼起来,她道:“我是为了谁?这老不死的这回回来,不是查这个就是查那个,还卖了不少产业,用不了几天就要把我们丢开了!我再不趁机多捞点,以后真的去喝西北风?”
崔文和咬牙:“你就算了吧,咱们这些年拿的也够了,何必呢?”
“怎么算了?”蒋氏闻言忽然抽泣起来,“我给她的都是假账,另有一本账我自己拿着,她前几日忽然说要卖了那些不赚钱的,我便赶紧把那几处账上的钱提了出来,但她好像察觉了不对劲,已经找我去问过几回话,都被我搪塞过去了,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信?”
“你……唉!”崔文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说她几句,可这些年的好处自己也不是没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