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雪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不是那一次。那不是第一次。”
她罕见露出这种小儿女的羞涩之态,李延竹心中陡然一热,翻身搂住她,不顾戚明雪的惊愕,将她压在身下,低低喘了口气,嗓音低哑:“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第一次是七年前,我上柔云派那回。那一次,我喊你的是……”
不等他说完,戚明雪已经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起身跑下了床。
入怀的软玉温香临阵脱逃,李延竹独自坐在婚床里侧,手臂闲闲搭在膝盖上,也不恼,隔着一道犹自颤动的帘帐与戚明雪对视,黑暗中的目光让人辨不清。
戚明雪好容易才将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李延竹身上的男子气息,只好别过头,冷声道:“……轻浮!”
李延竹往后一仰,整个人陷入了柔软的锦被中,懒洋洋道:“是是是,我轻浮,您大人有大量,是吧,姐姐?”
话尾这句“姐姐”语调上扬,带着难以言说的撩拨之意,极其戏谑地钻进了戚明雪耳中。
当年李延竹初上柔云派,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戴孝的戚明雪,他自然记得,那时他喊了一声“姐姐”,而后就再也没有离开柔云派。
戚明雪已经有些后悔刚才情热之下的冲动了,这两个字把她喊得浑身发毛,她不自觉地将衣襟抓在手中,恨不得提剑出门和李延竹大战三百回合。
李延竹对她的每一分窘迫都已经了然于胸,只觉得调戏此人太过好玩,更加不要脸的话刚到嘴边,手却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手指一勾把那东西拿过来,黑暗中借着月光看了看,指腹传来粗糙的触感,原来是一张迭成小块的纸。
他拿在手里挥了挥,抓住什么把柄似的笑道:“姐姐,你的纸条掉了。你不来拿,我可就自己打开了。”
戚明雪一吃惊,摸向自己袖中,原来的东西果然不见了,定然是方才在床上翻来翻去掉了出去。
幸而她很快便镇静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起身缓步走到窗边,俯视着倚在被堆中的李延竹,道:“想得美。爱看就看,随你。”
李延竹下意识感到有些不妙,但戚明雪既然有这股自信,大概纸条里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内容,于是不屑地笑了一声,边展字条边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
字条因为被折得太小,上面爬满了皱巴巴的折痕,又不知被摩挲了多少次,薄薄的宣纸已经快要裂开了。上面的自己又小又密,李延竹一眼看去,觉得有些熟悉,没怎么在意地随口念道:“没想到快到七夕节了啊,真快啊,以前这个时候我应该都在厨房偷老巫婆花饼吃吧?其实……”
他念了几句发觉不对劲,然而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一目十行地扫过,眼睛看得生疼,看到最后那句“她刚才又凶我,讨厌死了!老女人真凶,守死寡活该”时,李延竹终于心下了然。
是他的亲笔。
可能当时正发着烧,整个人都迷迷糊糊,所以第一眼看见这张东西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但现在他意识到了。
“我……”
李延竹开始思考什么样的认错方式不会使他今晚睡长廊,看看戚明雪,又看看手里的纸条,方才调戏良家妇女的意气风发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一脑门冷汗。
“你什么?”
戚明雪居高临下站在床前,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别让我等,我的耐心不足。还不说?我数三个数,数完你还这样支支吾吾,今天晚上就到外面的长廊上睡——”
“别别别,”李延竹慌忙坐起身,抬袖擦擦冷汗,讪讪赔笑,“我错了,我鬼迷心窍才写的,你也知道,我那时候讨厌柔云派所有人,就连山上的树我都想每棵踹它两脚,柔云派的人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但是……”
他突然话音一转,语调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但是,里面已经有我喜欢的人了。”
他坐在床头,仰头看着戚明雪,眼见戚明雪绷着的嘴角稍稍软了几分,心中有些好笑,柔云派的大师伯这么好哄,让喻掌门知道还不气成一根烟囱。
他试探着拉了拉戚明雪的袖子,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拿出一颗小小的糖,眼底藏着笑意,“我前几天又买了糖,是我之前在石洞里给你吃的那种——你还记得吧?”
戚明雪目光一扫,心中怦怦而跳,“嗯。”
李延竹缓缓剥开糖纸,道:“我知道你喜欢吃,吃了糖,就别生我气了吧?”
说着他把剥好的糖果送到戚明雪嘴边,目光恳切地看着她。两人中间隔着一颗糖,戚明雪心跳得更快,鼻尖似乎已经嗅到了糖果的清香,果然还是上次的气味,似乎隐隐还带了一丝李延竹身上的味道。
她把心一横,终于不再迟疑,薄唇微启,欲咬那糖果,可李延竹举着糖的手却倏然收了回去。戚明雪错愕地看着他将糖果含进自己口中,然后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了上来。
唇舌交换之间,几丝缱绻的甜意悄然流淌了过来,淡淡的甜将她整个人裹挟住,她不自禁伸出手臂勾住李延竹的后颈,长睫轻颤,吻得更深。
不知几许,两人轻轻分开,方寸之间尽是少年的气息,戚明雪脸颊染着薄红,浑身甚至有些酥麻,软软的提不起力气,只好继续勾着李延竹的脖子,才使自己不至于失去重心。
李延竹也紧紧搂着她,声音比以往多了些不易察觉的东西,眸色沉沉,“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