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用你说!”明月心痛万分地捧起自己被刮破的裙摆,抱怨连天,“还有多远啊,你这小子要是敢耍人,回头看你这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明月,大蒜。”戚明雪对此已经波澜不惊了,一手提裙摆一手持剑,心平气和地提醒她,问李延竹道,“还有多久能到?”
“到了师伯,差不多就是这了。”李延竹拨开最后几竿竹子,一片空地赫然跃在三人眼前,溪流到了这地方是个急弯,所以岸滩上积攒了一层一层的鹅卵石,还有些比较大的石块,李延竹道,“应该就是这块……不对,是那块,我当时摸着黑走到了这地方,应该就是在那块石头上坐下来,那上面有个尖,我还记得。”
戚明雪靴子踩在卵石上,脚下的触感还颇为舒服,正左右观察,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自己的疑问了,看向李延竹道:“两年前的除夕夜应该是下雪了吧,你摸黑上山来干什么?”
李延竹一愣,心道无非就是被柴房白头发的孙子赶出来,趁着没人看见顺便在山上练练剑呗。
不过他的实话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听的,头上顶着“柔云派”三个字的男女老少尤其要排除在外。
他抬起补丁迭成千层饼的袖子,擦了擦硬挤出来的几滴泪,用鼻音添油加醋道:“啊,没……没什么,那天我说话口气不太好,陈大叔他老人家生气了不让我进门,我就只能跑来后山了。那天确实是下雪了,路又湿又滑,我好几次差点从山上‘趋溜’下去,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块地方,所以打算坐下来歇歇,才发现了这把剑。”
他一指那边溪流中的两块大石头,“就是那两块石头,这把剑当时被卡在中间。”
戚明雪听着他亲口讲述的“悲惨经历”,心疼得一抽一抽的,但面上只能尽力保持平静,状似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顺着李延竹手指的方向望去,两块斗大的石头在水流的冲刷下已经变得十分圆润了,四周围着半人高的杂草,卡住一柄剑的确没有问题。
她踩着乱石中丛生的杂草,提着衣摆大步走过去,将生锈的破剑竖着插入水中,水顿时没过剑柄,只有一小截还露在外面,剑被卡在石头中间才不至于被激流冲走。她回头问李延竹:“就是这样吗?”
李延竹点头,“是这样。只不过现在是夏天,溪流涨水,我发现的时候水浅,只淹没了一小部分,而且水结冰,它被冻住了。”
明月皱眉叉腰道:“按你的说法,发现的时候只有一小截被淹没,为什么现在整把剑都是锈迹斑斑?这可不是一般的剑,按当时铸剑师的说法,就算把它丢在水里泡上三年,拿出来也能光洁如新,完好无损。”
李延竹耸肩,“反正我发现它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
戚明雪伸手感受了一下水流,对明月道:“经年累月,再好的材质也也总会扛不住水流的侵蚀。既然这剑只有夏天涨水时才能被全部淹没,那想要像现在这样遍体生锈,它卡在这里至少有……”
“二十年吧。”李延竹说道,“每年涨水的间大概是四个月,按照三年不生锈来算,您这把‘绝世宝剑’最少也得十年才能变成这德行。”
戚明雪揉着眉心,“那你为何说是二十年?”
李延竹低下头看自己脚尖,把一颗小石子碾来碾去,死死绷住即将笑裂的嘴角,强行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顺嘴说错了,大师伯别生气。”
光洁如新?完好无损?在水里冲三年,别说一把剑了,王母娘娘的玉如意都得磨细一圈,这铸剑师吹牛不打底稿,到处坑蒙拐骗不怕祖坟走水吗?都按这个标准吹,水里泡二十年都算事,这把剑就是在岩浆里泡上二十年都照样不耽误它削铁如泥。
戚明雪沉默片刻,声音有些郁闷:“可是从我丢剑到现在,总共也才七年。它怎么可能已经在这里十年了?”她暗叹一声,当年师父师娘看来是被那铸剑师骗了,自己和曲师弟的这两把佩剑虽然确实坚不可摧,可所谓的“水淹三年”之类的承诺,如今看来根本不靠谱,枉费师父师娘当时还对那铸剑师礼遇有加、设宴款待。着实可恶,有一天让那厮落在我手中,定要拔光他那满嘴不靠谱的牙!
咬咬牙,戚明雪道:“既然这剑失踪七年,而你是两年前捡到,那它在溪水里最多五年,若是中间还经历了些别的事情,剩下的时间也足够完全生锈了……”
“啊!我知道了!”明月突然尖叫道,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戚明雪有些意外,难道明月想通了丢剑的来龙去脉?连忙正色问道:“你知道什么?”
“那个铸剑师在骗我们!”明月白皙的小脸气得涨红,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这剑根本不经水淹,他仗着我们没法当场验证就漫天胡吹!”
戚明雪哽住了片刻,旁边的李延竹反倒先说话了:“原来是这样!明月姐姐真是冰雪聪明,唉呀我怎么就没想到,明月姐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明月得意扬扬地“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走到另一边,神探般地开始勘察溪水了。
戚明雪把朝明月直作揖的李延竹悄悄打量了一圈,心中狐疑地说你其实是装的吧,臭小子看上去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早就把柔云派从上到下一个不落骂得体无完肤了吧?
嘴角先斩后奏地勾了起来,戚明雪赶忙用一脸肃穆把笑意强压下来,却又发现那小子在看自己。
戚明雪咳嗽一声,手指捋过袖子上的褶皱,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