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竹好不容易找回点理智,这一刻大脑就再次空白了——敢情您这是给我渡气呢!
温情脉脉的吻一声不吭就变成了例行公事的救人,本来他一冲动还觉得有个姑娘这么喜欢我,就算是大师伯,他都认了。这下越想越来气,恨不得单手把趴在自己身上这登徒子拎到一边。
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妥——要是让大师伯知道他明明醒着却任由她又亲又咬……
想都不敢想。绝对不能被知道。
于是他只好生生忍住了,由着对方给他渡气。
渡了两口他就受不了了,总是装死不喘气可能很快变成真死!
他眼珠一转,半真半假地猛烈咳嗽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突然,他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咬破了点东西,总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登徒子大概被吓了一跳,触电一样弹开了,即便在黑暗中,李延竹也能清晰感觉到她吓得不轻,无名的火气不由得消减了几分,又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大……咳咳……大师伯,我没事了。”
身旁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简短地应了一句:“没事就好。”
仍然是专属于柔云派某戚姓女侠的冷声冷气。
果然是我想多了。李延竹郁闷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了个自作多情的毛病。
他不知道戚明雪知不知道他知道她给他渡气,戚明雪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自己给他渡气了……大概由于事情的复杂性,漆黑一片中的俩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氛。
这种情况显然应该由脸皮最厚的那个人打破僵局,李延竹贵有自知之明,第一个开口:“那个什么,咱们这是在哪了,阴曹地府也得点盏灯吧?”
戚明雪道:“不知道。阴曹地府点灯?你去过?”
李延竹一愣,万万没想到大师伯会接自己的垃圾话茬,这下信口开河可就再也没有忌惮了:“那可不,我在你们柔云派过了多少道鬼门关,我自己都数不清了,别的都排不上号,数你那个掌门师弟最会整幺蛾子,每年还要办个悔过仪式,让我去你们老掌门的牌位前面跪三天,所有弟子轮流来围观也就算了,关键是不给饭吃啊,简直是脑子让驴……呃,喻掌门其实还是挺好的,人很好,柔云派也挺好的,嗯嗯……”
他这两天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时候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怎么就敢说大实话呢?
大师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李延竹叫了两声都不应,吓得够呛,生怕大师伯下一刻一记手刀劈过来血溅当场。
他手忙脚乱在怀里摸了摸——那颗糖果然还在。
从柔云派逃出来的时候还剩两颗糖,一颗喂给了哇哇大哭的王二丫,效果很不错,现在还有一颗,虽然他很心疼,但只能拿来哄赌气不说话的大师伯了。
糖纸是油纸,隔住了脏兮兮的泥水,一剥开,一股淡淡的清甜香味就散发了出来。
戚明雪还在出神,嘴里就被先斩后奏地塞进了一颗糖。
光线太暗,李延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颊,她心中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然后发现自己被抹了一脸泥水。
李延竹大概也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干了坏事,只好心虚地笑笑,尽己所能转移话题,同时还不忘大放厥词:“好吃吗大师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觉得好吃了——不过再想吃也没有了,这是我珍藏的最后一颗,李氏糖果,绝无仅有。”
甜甜的滋味滑入喉中,让一整天没吃东西的戚明雪心旷神怡。
她刚想反唇相讥,不料还没来得及嘴硬,肚子就先贪生怕死临阵脱逃,发出了腼腆但不失坚定的抗议声。
幸好到了嘴边的“我不饿”还没出口,不然就更丢人了。
李延竹愣了一下,随即忍住狂笑,“啧啧”两声,“之前我请你吃苹果来着,是谁不吃的?是谁谁清楚……”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敢明目张胆地讥讽大师伯了,大师伯气得扭过头去了,真是有点解气了……
“等出了这个鬼地方,我请你吃糖饼啊,”李延竹还是对他的糖饼念念不忘,“不过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下。”过了一会儿,大师伯闷闷的声音才传过来,“一旁是地下河。这里是一处礁石浅滩。”
“礁石,”李延竹喃喃自语,“怪不得那么硬。那咱俩还能出去吧……应该?”
戚明雪道:“‘应该’。若是出不去,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死同穴,这算是种别开生面的同归于尽么?
“同归于尽”的另一位候选人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怕死地说:“不行不行,必须要出去,出不去的话我就死给这破河看。……这黄竹山以前真是你们柔云派的后花园吗?下个雨而已,说塌就塌,这么九死一生的地方,我看其实是你们惩罚不听话弟子的刑场吧。”
戚明雪也很是郁闷——虽说黄竹山底下有河流不假,可他们师徒几人从前去了那么多次,那次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今天这是哪位土地公抽了风?
“我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戚明雪撑着地面站起来,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的鞋子不翼而飞了。脚底被礁石上的沙砾硌得生疼。
肯定是掉进地下河的时候被冲走了,她一心抓着昏迷过去的李延竹,竟然现在才发现。
她没吭声,在黑暗里继续往前走,回头示意李延竹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