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明雪想了想,转身回屋,门口果然立着一个架子,十一柄长剑安静地躺在上面,剩下一把出了鞘的在她自己手中。
明月在屋里等早饭,一字不落听见了他俩的对话,正郁闷着自家小姐怎么能和姓李的小畜生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李延竹一进门,登时怒目圆睁瞪他。
李延竹已经总结出这一对姐妹花的规律——大的那个喜欢冷脸看人,小的那个喜欢瞪眼吓人,一个两个都杀伤力极强。
这么多年都能相安无事,要不然人家是好姐妹呢。
然而大师伯刚才的表现意味着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也同样意味着自己暂时可以玩火了。
“姑娘,早起眼睛不舒服很正常,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李延竹悠悠然抱起胳膊,方才被赶出房门的狼狈飞到了九霄云外,大模大样在门槛上坐下,抬头眺望远方染红的朝霞,任由明月在身后跳脚暴怒。
戚明雪默默扶额叹息,这两个祖宗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这屋子里可有的热闹了。
“大、大哥哥?”
门外忽然有人弱弱喊了声,李延竹循声看去,在不远处的门柱后面发现了一只小小的身影。
王二丫探出头来,目光在四下里游移不定地逡巡几圈,落到李延竹身上,见他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声音这才有了点底气:“大哥哥!”
李延竹愣怔一下,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还没起身便先笑道:“哟,小丫头来了?”
二丫小脸一红,有点扭扭捏捏地站了出来,往李延竹这边挪了几步,撅着嘴道:“大哥哥,我娘说男孩子大了就不能叫这个名字了,我现在都已经不叫二丫了。”
李延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叫什么?丫丫?”
二丫有点生气,甩开他作妖的手,“我现在叫王小小!”
李延竹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王二丫他娘是不是亲娘这个问题,“你不是从小没娘,你爹前又不在了吗?”
二丫听了这话,委委屈屈含着一汪眼泪道:“我现在有娘了,我娘说五岁的时候我爹没了,她养不起我,才把我送到了王家庄……我爹不是我爹,可我又有娘了,呜呜呜我好难受大哥哥……”
李延竹本来就看不了眼泪,这下身上又没带糖,只能伸手呵他痒痒,笑道:“你娘说什么你就信?”
二丫让他呵得边哭边笑,泪更多了,一双抗拒的小爪子舞出了残影,“我……别挠我了大哥哥!我娘跟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她不是骗我……”
李延竹之前也听说了李玄霆带人闯柔云派那天,有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前来作证,指认老掌门骗走了她的丈夫,且不论这对母子是不是传言中收了贿赂的骗子,他和这小朋友的缘分就先没的说。
看小朋友渐渐忘了哭,李延竹刚想再逗他几句,二丫目光却越过了他,红着脸低下了头,含羞带怯地说了一声:“嫂、嫂子好。”
李延竹后背一凉,一回头,冲大师伯咧出一个提线木偶似的微笑。
戚明雪看看王二丫,神色并不冰冷,微微点头,对李延竹道:“你认得这孩子?”
这话题可有的说了,李延竹搂着小朋友的肩膀,拍了拍,“那可不,我这小兄弟可有来历了,你还记得那次在孟家,我给江流阁那老巫婆吃的好东西么?不用问你肯定记得,那哈哈丸就是二丫……不,小小他爹的杰作,话说孟家老太婆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好看,美中不足的就是大师伯你一直绷着不笑……”
“大哥哥,”二丫扯扯李延竹的袖子,打断了他长篇大论,“我忘了说,我来找你是有事的——刚刚我在山下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大喊大叫着闹事,说要上来找人,找的人叫……”
李延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妙,和戚明雪对视一眼,“叫什么?”
二丫努力回忆道:“找的人叫李延竹。他还说‘这门婚事雪丫头点头了吗,你们就这么摆布她‘’,还说要‘打断李延竹那小子的腿’,……大哥哥,我知道你昨天才和我嫂子成亲,他说的‘李延竹那小子’,不会就是你吧?”
李延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名字告诉王二丫,一并记起了杨远山这老炮仗还会喘气的事实。
刚开始思索是该躲到房顶还是直接窜进后山,远处就平地炸响了第一声雷:“李延竹!你个小畜生给我滚出来!”
杨远山气冲冲甩开喻明霄的手,红着眼珠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数落:“你师弟都怎么当的?你不管,还不许我老头子管么?……我看见他了!姓李的小子别跑,看我今天不把你的两条腿打成十八截!”
李延竹让着嗷的一嗓子喊得头皮直发麻,不过现在想跑也跑不了了,只好站在原地咬牙切齿诅咒杨远山身旁努力“劝阻”的喻明霄。
喻掌门,咱要拦人的话能不能稍微用点力气?这老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半点武功都不会,您这大高手拦了一路,最后就把他拦到我门口了是吧?
像话吗?
喻明霄大概知道他眼神阴毒在想什么,只是丝毫不为所动,仍旧满面愁容地阻拦杨远山,很快地,老炮仗就气鼓鼓地站在台阶下面和李延竹大眼瞪小眼了。
王二丫一溜烟缩到了李延竹身后,李延竹反手拍拍他,对老头道:“原来是杨前辈,打成十八截可得费点功夫,您远道而来,要不先进屋喝口茶再慢慢打?”
杨远山看着戚明雪和李延竹肩并肩站在那就气得嘴唇直哆嗦,吭哧吭哧大口喘气,颤抖地指着李延竹,“你、你小子得了便宜还敢卖乖,滚远点,离我们雪丫头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