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竹总算从大师伯霸道的手劲下找回了一点自己的力气,撑着身后搁铡刀的台子勉强站起来,喘了口粗气:“我连那个白痴长什么样都没看见,你算是问错人了。不过那两只钻山甲又是飞天又是遁地的,想必进出也用不着走门——你是怎么来这的?怎么进来怎么出去不就是了?”
戚明雪经他一提醒,想起先前郑道楣说过的阴阳符,原封不动地照搬道:“‘合阴阳于犀利,辟混沌于顷刻’,便可破这‘惊鸿一瞥’的五行遁术。”
李延竹让她酸得脑袋一晕,“得得得,您还背起书来了,您就直接说该怎么办,用得上我喊一声。”
戚明雪就地取材,倒持那把差点阉了某人的铡刀,举到李延竹面前,刀刃雪亮的寒芒晃得李延竹眼睛一抽,他心虚后怕道:“这这这是干嘛,把它离我远点。”
戚明雪额上升起一片乌云,但还是依言把刀拿远了些,道:“一男一女合握这把利器,插入泥土之中,只要接应我们的人画好阴阳符,遁术可破——我们找到阴阳泉眼时,拂云教的弟子们已经在岩壁上画了阴阳符。”
什么“五行遁术”“阴阳泉眼”之类陌生的词语把李延竹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现在暂且没功夫纠结这些,他一卷袖子,摆出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来来来,不就握个刀,不过我现在胳膊没力气,你得辛苦点把它插进地砖里哈。”
戚明雪利落点头,与他一上一下握住刀柄,两人合力将刀尖往地上一戳——
火花四溅,好在这铡刀如钻山甲疯子所言,是百炼精钢铸成,够硬,如此之大的力道竟也没有变形卷刃,生生将石头地面劈出一道裂隙,势如破竹地凿地半寸,山神土地看了能气得口吐白沫。
两人面对面脸挨脸,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得格外清晰,一时之间,彼此都猝不及防屏住了呼吸。
过了片刻,两人同时受不了了,一起偏开了脸,大师伯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眼前回放,李延竹努力压下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道:“师伯,你你这办法靠不靠谱啊,咱俩动静这么大,别再把钻山甲招来了。”
戚明雪也有些疑惑,按理说这破阵之法顷刻之后就会见效,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毫无反应?
她脑海中念头一闪,蓦然想起了之前凌霜说的那个“忌讳”,顿时瞪大了眼,扭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延竹——
李延竹被她看得底气不足,摸摸鼻尖,试着问:“怎么?难道这法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这种装神弄鬼的东西好像总有一堆奇形怪状的忌讳。”
“你……你……”戚明雪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脑中止不住地划过几幅堪称香艳的画面,一时之间呼吸竟都有些颤抖,握着刀柄的指节骤然攥得发白。
戚明雪她胸腔中仿佛落进了一块冰,她很想问,问他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以及和谁。
可是又该怎么开口,或者说,该不该开口?
在李延竹困惑不解的目光中,戚明雪最终还是勉强说服了自己,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眼底投下一片黑影,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我方才忘了,这阵法只有未……只有未经人事的童男童女握刀才有效。现在看怕是不行,另想办法吧。”
李延竹愕然愣怔片刻,看着一贯清风朗月的戚明雪莫名躲闪的眼神,这才想起那日的事,如梦初醒——那天戚明雪被李玄霆送给孟家老头子,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当时他就知道大师伯已经……
他胸中涌上一丝难言的烦躁,眉头皱了几下又将就着松开,身上方才被戚明雪暴力点过的穴道重新开始隐隐作痛,一口气憋在胸口,堵得慌。
短暂沉默了一会儿,李延竹装作若无其事,强颜欢笑道:“这有什么,办法多的是,实在不行就把穿山甲抓过来,让他现教咱俩这什么五行遁术,他敢不教,拒绝一次砍一刀。”
戚明雪眉心闪现一道皱痕,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他竟然还能嬉皮笑脸地说“这有什么”?有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么,简直下流,龌龊,无耻之尤……
与此同时,石洞之中,郑道楣正紧张地指挥着弟子们:“快,飞云去把石壁擦干,凌霜你来画阵——都怪原来的阴阳符画得太低,溪水一个浪花就冲掉了,没了阴阳符,戚师妹可怎么出来……”
飞云大声嚷嚷表达自己的不满:“阴阳符我也会画,师父凭什么不让我画,让凌霜来擦墙!”
郑道楣头疼,“你那水平还得再练几年,有说话的功夫,凌霜都已经画出来了,快。”
飞云只好带着忿忿不平的表情,手忙脚乱撩起道袍下摆,一脚还踏在水中就火急火燎地擦了起来,好不容易把岩壁上的水擦了个七七八八,早已拿好笔蘸好朱砂的凌霜一扑而上,以惊人的速度从上到下一气呵成,画了一个能写进符咒绘本的标准阴阳符。
处在石室中的戚明雪与李延竹正彼此惴惴,眼前就倏然一晃,下一瞬便一齐出现在了幽暗的石洞里,然后……一齐扑腾掉进了水里。
这也难怪,阴阳泉眼本就处在溪流之中,两人经由阵法回来,也自然只能出现在原位。当李延竹晕头转向从水里探出头,刚抹了把脸,还没看清岸上的人,他就发现身旁的戚明雪还淹没在水中,顾不上其他,十万火急地抢上前,一把把她捞了起来。
戚明雪落入水中,正欲憋气出水,后腰就被一条突如其来的手臂牢牢环住,刚憋了一半的气在胸腔里打起滚来,毫无悬念地呛了一口惊天动地的凉水,被捞出水面的那一刻就猛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