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禁窟这么大的热闹,李延竹自然不能不凑,只不过方才戚明雪又收到几封信,命令他写完回信才能来看,是以李延竹匆匆赶来的时候,禁窟里外已经是这幅鼎沸的场景了。
他挤不进去,便随手揽过一名围观的弟子,道:“兄弟,进行到哪里了?”
那弟子正踮着脚看得欢,冷不防让人搂住肩头,莫名其妙一回头,登时色变,“你你你……”
李延竹原本还在奇怪,觉得这人大惊小怪,定神一看他的脸,忽然明白过来,“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把我关进禁窟的那个——”
那弟子急得满脸通红,舌头打了三个结,“李李李公子,你你你听我说,我那是……是喻掌门让我那么干的,我我也没办法啊,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大师伯的份上……”
李延竹拍拍他的肩,“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能不给你们大师伯面子,这事算是就此揭过了——里面到底怎么样了,你看了半天看见了没?”
那弟子松了口气,赶忙赔笑,“是是,里面啊,我看拆得差不多了,好像只剩最后一面墙了。”
正说着,前方的人群骤然爆发出一阵悚然的惊叹声,李延竹先是一愣,朝那边望去,继而便了然了。
几名弟子用一副临时的简易担架,抬出了一具白骨。
那日在禁窟中念信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李延竹低头看着王二丫的父亲,半晌说不出话,只得叹了口气。
曲掌门使用放生人血的邪法助儿子增长修为之事迅速在柔云派弟子中传了开来,尽管有许多不同的版本,可这日傍晚,李玄霆走进庭院的步伐似乎都轻快了几分。
戚明雪一日繁忙的“政务”处理完毕,总算抽出了时间和李延竹练剑,见李玄霆来了,戚明雪百忙之中朝他微微颔首,躲过李延竹的一招进攻,剑尖一向上勾,挑飞了李延竹的长剑。
李延竹不无遗憾地摇头叹息,走到石桌旁提起茶壶喝了几口,无视一旁的李玄霆,“唉,又输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赢你一次。”
戚明雪坐下,冷笑道:“你才练了几日,便想胜过我,天下武学都这般简单,柔云派还会有那许多终年闭关苦修的前辈么。”
说罢,她对李玄霆道:“可有什么事?”
李玄霆杀曲掌门夫妇虽情有可原,但毕竟是师仇,是以她至今仍不唤李玄霆一声“父亲”。
李玄霆也不恼,微微一笑,“雪儿今日辛苦,练剑之事,让墨悲陪着竹儿也无妨。竹儿,过几日便是你母亲的忌日,我备了些东西,你们可愿与我一同前往芙蓉城?”
李延竹一怔,随即偏开头,“我那天不是说了,你要去就自己去。”
戚明雪道:“既然如此,那日你留在柔云派替我处理掌门事务,我去芙蓉城。”
李延竹猛然看向她,目光中带着受到背叛的难以置信,“你……”
过了片刻,他终于在戚明雪身边坐了下来,一脑门官司道:“……那我也去吧。”
李玄霆哈哈一笑,与戚明雪交换了一个眼神,戚明雪道:“这就是了。想必你母亲苦熬这许多年,也希望看到你出人头地。”
李延现在每天的心事,便是早上起来给戚明雪梳梳头,傍晚和戚明雪练练剑,半夜还能干点别的,那一天就算是圆满,别无所求,实在有些不懂她为何提起“出人头地”的事,便随意点了点头。
戚明雪微笑道:“如此的话,柔云派掌门一任,怕是你来担当最为合适。”
李延竹没坐稳,差点从石凳上滑下去。
他莫名其妙看着戚明雪,指着自己,“掌门?你说……我?”
戚明雪点头,“那些信件,我看一眼便头痛,你却能轻松写完回信,每日派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总嫌麻烦,你却能在旁出谋划策,你不来做这掌门,委实是可惜。”
李延竹以为她在说反话,笑了一声,“那你就不怕我被弟子们群起攻之,上任第一天就惨死当场吗?”
戚明雪一边擦剑一边说道:“有我在,他们不敢。况且,柔云派掌门人能者居之,你与他们虽有过节,树威立信,让他们服从于你并非不能。”
李延竹还想说话,戚明雪已经擦完剑起身,留给他一个背影,“废话少说,进屋吃饭。明日便是交接仪式,养足精神,莫要失魂落魄的丢了人。”
李延竹追了上去,“不是,这事就这么定了?我……”
声音渐渐远去,天边一片染着红霞的云飘过,李玄霆望着两人的身影,微笑摇头。
“明月,还没回来吗?”戚明雪站在门口问道,余光掠过天边的晚霞。
“没有呢小姐。我都看了三回了,你快别等了。”明月有些不耐烦地从门外踱回来。
戚明雪叹了口气,“那你先去吃饭吧,我再等等。”
今日一早,李延竹便带领数十名弟子,去了芙蓉城外的那处山谷,当初他们在山谷石洞中发现的成堆白骨,就在前几日终于有了交代——喻明霄将山谷据为己有,原本的盗匪尽皆死于他的手下,顺势扔进偏僻的石洞,就此不见天日。
如今看来,当初戚明雪与李延竹被墨悲从谷中救出,在芙蓉城落脚却恰好遇到喻明霄,也并不是巧合,喻明霄大概只是借铲除盗匪之命前往山谷,做他那些不可见人的事罢了。
至于盗匪的尸骨,既已知晓此事,毕竟是前任掌门留下的烂摊子,柔云派也无法坐视不理,这便是李延竹至今未回的原因。
与此同时,柔云山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