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牡不会死。”
那个声音终于出现了。
和记忆中的很像,清冽得好像酒一样,又柔软如绫,仿佛多情。而此时在这里听到,却好像变得全然陌生。
他说得很笃定,仿佛那个叫一牡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远处的巨石后,一个白色的人影缓缓走出。他没有戴面纱,如雪的容颜此刻在这里,显得有如鬼魅。
“——他不会死的。死的是你们——这个秘密本来就不该被人发现。”
雪琉天微叹了一口气,向他们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炼尸人,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不是一个被要挟的人能够做到的。
李承恩赫然发现,也许事情和叶英想的正好相反——不是天一教控制雪琉天,而是后者控制前者或者至少是合作关系。
只有这样,一切才说得通。只是李承恩依旧没有弄懂,为何雪琉天明明开始不动杀意,却在刚才突然决心杀了他们。
而他为什么能控制天一教?又或者——
雪琉天走得很近了,他身上的熏香愈发浓烈……这个人想要用熏香盖掉什么,好不在两人面前露出马脚——
被咬的手臂已经感到寒冷,恐怕毒已经蔓延开来。
红衣教的那名女子也是服毒自尽……毒。
不对。不止如此。
李承恩抬起头,忽然笑了。
对,只有这样,一切才顺理成章。
雪琉天转眼看他,却见到一个女用玉饰被他拿出。
“——你就是‘邈涟’。”
天一教,红衣教,早就鱼龙混杂在了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有两个“邈涟”,彼此对换身份,好像这人和叶英一样。
“直到第三次巡逻这个玉饰才被找到——天策府的搜查是很精细的,绝无可能一二次没看到那么明显的东西。在三次搜查的间隙里,唯一可能接近那里的人就站在我旁边。”
他看向叶英——只有这个人不断在试着潜入瀑布,一直待在绿杨湾。
“应该是从大师的衣物上落下来的。这种玉饰是放在里面那件深衣里的平安玉,如果只是调换外衣,你和邈涟不会换到这个地步——但因为藏剑山庄的衣物外形用色太过显眼,庄主和大师的调换必须彻头彻尾,所以从里到外,他全部穿的都是你的衣服,这个玉饰就落了出来。”
“……啧,我确实没想到它。”
“你真正决定回来杀了我们,应该是所有人上船后,你听见了邈涟失踪的消息——看起来天策府抓她的时候刚好轮到你们调换,所以你没有觉得不对。而当她不见的消息传开后,你才意识到也许她的身份被识破,让天策府发现有两个邈涟。”李承恩把玉饰扔给他,雪琉天却没有接,任由它落在地上,“——然后你担心,也许事后会有人发现天一教与红衣教勾结,所以再离开船赶来杀人灭口——你不是真正的庄主,藏剑山庄那些人自然不会注意。”
“哈……将军所言,并无差错。”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佩服,又像是觉得死到临头还有余力来戳穿自己,是一件可笑可怜之事。
“但有意思的事情就在这里。”
叶英一直在听,又发现了什么。
“——将军说过,之所以趁现在带走红衣教的那人,是为了装成狐仙作祟,以免打草惊蛇……而你发现邈涟不见了之后如此肯定她被人抓走了,看起来……似乎你肯定她不是被狐仙带走的。”
“这个么……你们反正也快死了,说出来也无所谓。”
雪琉天笑着,很快地打了一声呼哨——四周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狐啸,回荡在石窟里。
“估计庄主之前就想到过了——”
他灰色的眼眸闪过了什么,又随即化为更浓而妖异的笑意。
“我就是‘狐仙’。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我。”
幕十
天一教与红衣教勾结的消息,天策府很早就得到了,但却一直没有实证。红衣教本身就是个谜团——它的目的,人员,根源全都不明,而天一教可以给它附着,共生互利。
雪琉天就站在他们面前——红衣教教徒只收女子,男人在里面只是奴隶,他应该是天一教的人……又或者只是替两方做牵头和内应。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既然能替红衣教牵头,就一定有一个上下线。
如果让他逃了,线索也就断了——李承恩努力不露出破绽,握紧了枪。只是毒性剧烈,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雪琉天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笑意淡然。
“——庄主想要硬杀出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将军似乎有些状况了?”
身旁,叶英的气息变了变——就好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硬生生止住了剑势。
“将军……?”
“我没事。”
“一脸的毒气,到现在都能坚持站着,真不容易。”
他笑了一声,转身走远,毫不在意地将后背留给他们——纵然叶英能够杀出去,李承恩却生死未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独自逃生——这并非不可能。他们并非生死与共的关系,甚至算不上朋友。叶英要走,他也无甚好怨恨的。
事情已被说穿,他却没有动摇。而那人扶他坐下,以剑气替他暂缓毒性。
雪琉天摇了摇头,“我劝庄主最好不要。毒性浸润经脉,他反而苦而不死,可若强硬封住毒性,后果就如决堤……控制剑气封锁毒性,哪怕对庄主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一旦出了差错,尸毒顷刻侵蚀心脉,回天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