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心回天,无心乱世。如不经历此次南诏之乱,两军之争还遥遥无期。今日两军已能合作抗敌,朝中势力也一目了然,统领若愿与吾合作,天地清明指日可待。”
“大局虽海晏河清,边关仍有外敌虎视眈眈,征战不断。大王自以为正本清源,但却是邪根未去,正气已伤。”
“鼠目寸光罢了——统领又何必坚信那些人所言。要医顽疾,必下剧毒。”
“劳民伤财,万军远征,如今边关空虚。就算南诏之乱平定,大王所以为的‘顽疾’化解,恐怕依那时三军战力对抗外敌,已捉襟见肘。”
“既然统领这样认为,吾也只能强行动用九天之力。”李倓微叹,饮尽杯中酒,将目光投向叶英,“——叶庄主所求再简单不过。而要让藏剑山庄千秋万载繁盛平安,有皇族作保,是最可靠不过。”
李承恩道,“这一点不劳大王费心。”
李倓略笑,“统领如此说,可天策府又能给它什么?两军之争,藏剑处于之中,身为民间势力,其实它本意没有投靠谁的意思——它是商人,谁能给它最长远可靠的利益,它就选谁作为官场上的支撑。”
叶英神色已冷,轻声道,“藏剑虽只是铸剑世家,但还不至于身不由己。”
“那么,藏剑是决意与天策同盟?”他没有想到叶英会在藏剑山庄的问题上对他那么斩钉截铁,“本王无所谓贵庄的决定,但似乎依照某些流言,两方并非如何和睦?”
“这是两方之间的问题,大王不必关怀太过。”
“如果没有记错,当年统领与庄主相遇,应是天策府闹鬼之事——吾也有所耳闻,确实令人困惑。又听闻庄主加入,此事很快便解决了,想必合作愉快。”
他轻描淡写说到当年的事情,不知意欲为何。
“不知那一次庄主得到了什么样的报酬……可吾很有兴趣。出到了一个好价码,庄主可愿将那份报酬转手给神策军?”
“传闻罢了。”
“哈……传闻。既然庄主咬定这是传闻,那吾也不再扫兴了。”他抬手,示意侍候人开始下一场盛宴,“有一位故人已经久候多日,迫不及待想要与两位相见。”
他果断放弃那甲片之事,这般轻易,不由让叶英有不好的感觉;紧接着大门被打开,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被人搬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他看不见,却可以闻到厅堂中间传来奇怪的味道。
毕竟从小是富家子弟,对于有些东西的味道,叶英并非很熟悉。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每次夏天暴雨后,花瓣捂在一起,在长夏季节烂掉的怪味。
那是个巨大的琉璃酒缸,上面罩着锦缎,看不见里面是什么。而随着李倓示意,锦缎滑下——
一开始,李承恩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深红色的东西在漂浮着,似乎像是酒糜之类的东西。
但要比酒糜浑浊得多。淡红,白色,丝丝缕缕的红色物体散着,像是奇怪的肉质被泡了很久。突然之间,里面的什么东西猛的抽动了一下。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只是很快里面的肉块再一次抽搐。这一次李承恩断定没有看错,酒缸里有什么活物。
可就算是鱼,一直被封在水里也无疑会死。
就在这个时候,两旁侍卫拉起了叶英,将他带到酒缸前。他看不见,里面东西再吓人也没用,不知道李倓想做什么。
正当李承恩这样想的时候,缸中的肉块又一次扭曲——这一次,就短短一刻,他突然看见了一张人脸。
脸上已经不剩下多少人的轮廓了。而李承恩却从那已模糊到极致的外貌,认出那是谁。
叶英正站在酒缸前。侍卫挪开了酒缸的封口,那股腐烂花瓣的味道更加浓重——什么东西从里面被人用枪插着拖出来,湿淋淋一团,扔在叶英眼前。
两名士兵按住了他,抓住手摁到那东西上面——肉都泡烂了,士兵下手也重,叶英的手按上去,有些地方直接就陷了下去,已经表述不出颜色的水喷了出来。
开始叶英也只是觉得不适皱着眉头——他看不见,一时摸不出那是什么。但李承恩已经看出来了。
很快叶英的眉头越皱越紧,在摸到原本应该是手指的地方时,他骤然发现那是什么,想要拿开手;却被士兵用力按着,将近半身都被摁在了那团断肢之上。
“这位故人体内有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将他捣碎,却还能继续在药里面复生。可惜他以己身为蛊,母蛊没有子蛊的喂养,开始转为吞噬寄体。”他让人把叶英抓到酒缸边,用力摁在边沿,“泡了那么久,蛊虽然保留本能的重生反应,可惜也无法再想以前这样管用了。”
叶英的头发已经垂到了那浑浊的药水里,扑面而来的异味令人作呕。
主座帷帘被升起,李倓走下来,到了叶英身边。
“——信物在哪里。”
叶英不语,他只要重新镇定下来,单凭一般的威胁根本无法动摇。
李倓叹气,重复了一遍问题。回复他的依旧只是沉默。他抬手,士兵硬将人按了下去。李承恩旁边的侍卫也押住他,不让人过去相救。
“听说普通人能在水下过一柱散香,庄主出身江南西湖,又心法修为超群,也许过一炷香也可以。”他又叹了一口气,眉头略锁,“——和雪长老好好叙旧吧。”
话音落,几个士兵一起将叶英整个人按入酒缸,重新灌满药水,封死坛口。从外面可以看见苍白的手抵在琉璃壁上,挣了几下,很快就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