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无极一开口,张周就知道他要救兰与书了。
他瞄了他一眼,来不及多问,率先走过去拦住严铠鸣和他的保镖:“听见没有啊,老盛不同意,赶紧把人给我放开!”
“我带人走还需要你们两个同意?”严铠鸣说着,绕开他想要继续走,见状,张周张开两只手,表情狐狸一样,笑呵呵威胁:“要不你试试看?”
站在原地没动的盛无极不紧不慢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件白衬衫——兰与书脱下来的那件,在刚刚的打斗中沾上乱七八糟的污渍。他就像没看见一样,拿着衬衫一派悠闲地走过去,递到兰与书的眼前:“你的衣服吧,虽然有点脏,但是可以将就穿。”
剧情的转折来得太快,兰与书还陷在绝望之中,大脑的反应速度有点跟不上。
“忘了,”盛无极轻轻拍了拍架着他的两个保镖:“你们两个放开,让他穿衣服。”他说话的语气很随意,随意到就像是在问您吃了吗一样。
“……”两保镖没有动,面面相觑:“额……盛总这是?”说完又去看严铠鸣,“老板,这……”
张周看准时机,在他们去征询严铠鸣时突然伸出手,拉着兰与书的胳膊把他大力拽出来。兰与书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加之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而从发愣中回神。
保镖手中一空,马上想上前抢人,张周一个肘击把他们抵开,眯着眼:“怎么,不认识你张爹这张脸了?都敢对我动手动脚了?”两个保镖确实不敢,他们知道张周的身份,最后战战兢兢地看向严铠鸣。
“你们要跟我对着干吗?”此时,严铠鸣的面容变得有点扭曲,说话的声音变得尖锐。
盛无极还是一派悠闲的模样:“我跟你对着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今天才知道?再说,”他顿了顿,“你要搞非法囚禁?想牢底坐穿吗?用不用我帮你联系警察或者直接联系律师?”
连续三个问句让严铠鸣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剧烈起伏的胸口预示着他此刻的愤怒。他不得不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冲动,缓了很久后才阴恻恻对上盛无极:“你要救他。”
“对啊。”盛无极还表情淡淡的样子,甚至好心情地冲着他笑了一下。
严铠鸣深吸一口气,想捅死他的欲望达到了最高点。
但严铠鸣再怎么气急攻心也没有失去理智。
他意识到盛无极说要救,那今天是一定不可能让他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走。盛无极这些年明里暗里跟他过不去,今天如果强行把人带走,这狗日的真的会报警。他挨打第一时间没有报警,想要的就是把兰与书带回去慢慢折磨,报警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更要命的是,刚刚盛无极提到了陈可可,虽然还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但自己的把柄落在他手上,怎么看现在都是自己处在极其被动的位置。
两分钟的时间,严开明已经想明白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盛无极能救兰与书一时,还能救他一世不成,以后有的是时间对付兰与书。
他的视线在盛无极和兰与书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最后决定先退一步。
严铠鸣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想英雄救美,行,成全你,但今天这事,没完。”他恶狠狠地朝对面三人啐了一口,带着保镖用力撞开张周,大步离开玩家俱乐部。
莫名其妙被撞了一下,张周那个暴脾气冲上去就想打架,盛无极及时拉住他:“撞一下而已,别这么大火气嘛。”
张周冲着严铠鸣的背影骂骂咧咧:“你妈的严铠鸣,你给我等着!”
当严铠鸣的身影彻底消失,强撑了一晚上的兰与书瞬间脱虚般瘫坐在地上,心口强压着的紧张和恐惧在得知死里逃生后疯狂窜头,如同一把把尖刀般攻击他的身心,他承受不住了,双手撑着地板狂吐起来。
那架势,像是要把胃全部呕出来。
“我草,小帅哥你没事吧?!”张周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蹲下去想要扶他,见兰与书呕得恐怖,又改成帮他拍背顺气。
看着一地的呕吐物,盛无极拢着眉心往旁边迈了一步,不让那些东西沾到自己的裤腿,再抬头,视线落在兰与书勾着的背上——他很瘦,背部凸出来的两片肩胛骨像鸽子没有完全打开的翅膀,脆弱到仿佛一捏就会碎掉。
他想,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胃部会产生强烈的痉挛,呕吐是本能的反应,面对严铠鸣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自己就不要再嫌弃他了。
这样想着,他的脑袋里没由来地浮现出刚才兰与书看严铠鸣时平静的表情——估摸着他是真的没想活下去,才会如此淡漠地放弃挣扎。
张周还在给兰与书顺气,一边拍着背一边为他担忧:“小帅哥你是真的猛!严铠鸣都敢得罪,不要命了?唉,他那个人睚眦必报,你今天大难不死,明天就说不定咯。”
兰与书实在没心思理他,虚弱地摆摆手,想说点什么,又一阵反胃涌了上来,顾不上说话了,他呕出一滩胃酸。
过了好一会儿,肚子里实在没有东西给他吐了,他才慢慢地恢复呼吸。在又两下干呕之后,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污渍,摇摇晃晃站起来,用一口哑嗓道谢:“今天实在感激两位,谢谢。”他冲眼前的两个人深深鞠了一躬。
一个标准到不能再准的九十度鞠躬。
除了说谢谢和鞠躬,兰与书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乐观又悲观地想:托这两个人的福,他堪堪捡回一条命,还能再苟活几天。但他深知严铠鸣不会放过自己的,以后可能也没有以后了,报答的话说了也兑现不了,索性就不开空头支票。
“为了不再给你们添麻烦,二位,就此别过。”他对着两人又鞠了一躬,转身想要离出玩家俱乐部。
张周愣了一下,伸手去拉他,兰与书步子迈得大,他一把没拉到,慌忙道:“啊?就这么走了?严铠鸣没走远啊!”
兰与书的身形一顿,停下脚步。张周正想继续说点什么,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影先他一步挡住了兰与书的去路——玩家俱乐部的老板吴哥。
吴哥和张周对视了一眼,随后高声道:“帅哥你刚刚砸坏好多东西,得赔钱啊!”
张周暗叹不愧是玩家的老板啊,会来事,不枉费他们每年在这里交那么多会费。
“抱歉忘记了,”兰与书没有打算赖账,是他先的动手:“您算吧,算好了我给您转钱。”
张周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脑袋里的小灯泡亮了起来。
他笑着走过去哥俩好地搭着兰与书的肩:“帅哥,给老板一点时间清算吧,咱们相逢就是缘,怎么说我们也算救了你,这样,不要你做别的,跟我们喝两杯酒就算你还人情,我们跟严铠鸣可一样,纯喝酒,喝完就算我们两清了。”
兰与书:“……”
吴哥人精一样在旁边打配合:“对啊,你跟严老板闹成这样,得亏张总和盛总及时出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不是?而且严老板估计没走远,你现在出去再遇到他怎么办,你砸坏的东西有点多啊,一两分钟算不完的,不如跟张总先到包厢里坐一坐,休息一下?”
吴哥说的话不无道理,兰与书想到严铠鸣,又想到总归是这两个人救了自己,他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们的,喝酒就喝酒吧。
于是,兰与书点点头:“成,那就麻烦老板快一点。”
吴哥:“好好好,我这就去。”
既然答应了他们,兰与书自动跟着张周和盛无极穿过狼藉的大厅,中途他想起方秦,停下来寻找他的身影,可惜除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陌生人,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
他露出一个有些讽刺的笑,被张周看见了,问怎么了,兰与书摇摇头,说没事。
进了包间,全程没有说话的盛无极把还捏在手里的衬衫递给兰与书:“先穿上吧。”说着,他上下扫视一番:“算了,那边有个小盥洗室,里面备有干净的衬衫和长裤,你可以去冲一下穿里面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