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我不是傻逼
破旧的筒子楼没有电梯,楼道的感应灯也像是老了一样有点耳背,兰与书每上一层楼就要重重跺一下脚,昏暗的灯光才会忽闪着亮起来。上到六楼,走廊里的灯已经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手电筒,照着过道小心避开两边的杂物。
生锈的自行车,一个个黑色塑料袋,矿泉水瓶,纸壳,老式蜂窝炉……破破烂烂的东西几乎堆满了过道。
一直走到最里边的一道暗红色防盗门前,兰与书才停下来。
他摸了摸裤兜,想起自己穿的是新裤子。他的那条脏裤子连着脏掉的衬衫,都被他留在了玩家俱乐部的盥洗室里。
兰与书:“……”
不过没关系,幸好他留了一手。
他弯腰蹲下,扣开靠近门框边的一块大理石墙砖——那后面有一道两指宽的墙缝,大小正好够放一把钥匙。以前曾经发生过他忘带钥匙进不去家门的情况,后来为了以防万一特意在这里藏了一把备用钥匙。
他住的这栋楼里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平时走动不多,除了方秦没人会来这里找他,备用钥匙放在墙缝里很久了没丢过。
拿了钥匙进了家门,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兰与书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出租屋很小,不到二十平的一居室。进门左手边是洗手间,大小刚够一个成年人转身;右手边是个灶台,往里走三步是客厅也是卧室。床放在窗户下面,床尾是简易的衣柜,床头边则摆着一张榉木书桌,桌面上除了一台电脑,剩下的地方全堆满了大量的书本和纸稿,书桌上放不下,很多书稿就被他堆在桌腿两侧的地板上,摞起来差不多有半人高。
这就是兰与书出租屋的全部。房间不大,被他收拾得干净整洁,他最喜欢的就是书桌那一小片天地,他每天在那里读书写稿或是剪一些电影讲解的视频放在网上,日子过得重复但是胜在无人打扰。
兰与书拿了干净的睡衣去洗手间彻彻底底洗了个澡,换下来的衬衫和裤子被他叠起来放在洗衣机上,盛无极给他的那张蓝色的名片也被他拿出来放在衣服的最上面。
他用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低着头仔细看名片上的烫银字——盛和娱乐执行总裁,盛无极。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用名片,特别是看上去很年轻的盛无极,也是稀奇。
过了一会儿,头发快擦干了,他团起衣服连着名片,很快将它们一并扔进洗手间的垃圾桶里。
一夜迷梦,兰与书睡得很不安稳。他梦见严铠鸣的人抓住他,让他下跪道歉,把他绑起来吊在柱子上鞭打,再或者是让人用酒瓶一下一下砸他的脑袋,等他被砸得血肉模糊,严铠鸣狞笑着问他:“你肯求饶了吗?”
他依旧面无表情:“严铠鸣,一起死吧。”
“砰砰砰——与书!兰与书!你在家吗!”
忽然听见一阵强烈的砸门声,还有熟悉的方秦的声音,兰与书从梦中惊醒,盯着天花板上被雨水浸湿而斑驳的墙皮,好半天才意识到刚刚是在做梦,而此刻他正安全地躺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他拖着异常疲惫的身体去给方秦开门。
“兰……与书!”门开了,激动的方秦瞬间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我打你电话没人接,墙砖后面也没有备用钥匙,我都快被吓死了!”
兰与书用手抵着他的胸口他把推开,侧身让他进门:“进来说吧。”
“好好好,进去说。”方秦弯腰拎起脚边一个巨大的超市购物袋,跟着兰与书进了家门,熟门熟路地翻出一张折叠小桌子放到地上,把袋子放在小桌上面,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
“给你买了药膏,你的膝盖上都是伤,涂一点吧,还有很多吃的,烤鸭饭和炖牛腩,你家没有冰箱,怕坏掉就赶紧吃掉,正好你太瘦了多吃能长肉,还有……”
“方秦学长。”
兰与书突然叫他。
方秦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他有点结巴:“怎,怎么了?”
“你在紧张。”兰与书斩钉截铁。
“什,什么意思?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当然紧张你啊!如果不是盛无极出手救你,我今天可能都见不到你了,知道你安全到家,我今天起了大早去给你买东西,我是真的很担心你!”方秦着急解释。
在他说话的时候,兰与书走到窗边拉开藏蓝色的窗帘,然后推开半扇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心口的那阵恶心终于被压了下去。做完一切,他没有走回去,而是选择继续站在半开的窗户边,深呼吸两下,冲着方秦缓缓开口。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极力劝说我去给严铠鸣道歉?并且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还在为严铠鸣说话?第二,在我被盛无极救了之后,你消失了,去了哪里?第三,你既然消失了,又从哪里知道我安全到家?”
看着方秦的表情从紧张变为震惊,再到惨白,兰与书知道自己猜对了。
方秦张了张嘴,结果因为紧张而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不等他说话,兰与书讥讽地笑起来:“回答不出来吗?不,我想你是不敢回答,那让我来帮你说吧,上周三你突然告诉我严铠鸣愿意放过我,只要我去给他道歉再喝两杯酒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你用我的梦想和身上背着的债来游说我,当时出于对你的信任以及我确实抱有幻想所以答应了,现在仔细回想,你一反常态锲而不舍地劝我赴约,大概是因为严铠鸣答应你,只要我低头道歉,会给你好处?如果我没猜错,好处是给你的新电影投资?”
他每说一句话,方秦脸上的血色便退去一分,等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对方连嘴唇都变成了白色,一张脸因惊恐而白得吓人。
方秦磕磕巴巴:“与书,你……”
“方秦学长,”兰与书的眼神变得锋利无比,“你不会以为我是个傻逼吧。”上周三傍晚。
消失快一个星期的方秦突然来到出租屋,高兴地拉着兰与书的手:“与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兰与书知道他最近正在忙着为自己的新电影拉投资,看他这么高兴,以为是资金的事有了进展,遂问:“你的电影投资有着落了?”
方秦摇摇头:“不是不是,是和你有关的!你先猜一下!”
“我?我能有什么高兴的事。”
“是严铠鸣严老板!你别急着垮起脸,先听我说完嘛。”方秦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最近不是去了好多个大佬的酒局吗?前天好巧不巧在一个饭局上碰见他,他认出我了,我们简单聊了两句,他主动提起你,说最近这两年他信佛,过去的事不想再斤斤计较,他托我转告你,事虽然可以不计较,但你当初打了他让他在圈子丢了面子,他提出,只要你去给他喝两杯酒道个歉,以前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他骗你玩的吧。”兰与书完全不相信。
想了想,他把最近刚刚发生的一件事说给他听。
“学长,你大概不知道,就在昨天,王行告诉我,严铠鸣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在给他写剧本,威胁他不准跟我合作,要不然就像对我一样对他,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突然信佛?会突然说恩怨一笔勾销?”
王行是兰与书大学期间认识的朋友,读的戏文。他写作平平,没什么编剧梦,一心只想赚钱,兰与书在圈子里被严铠鸣针对的事传开后他很快找到兰与书说合作——按照一个剧本五万块的价格买他写好的故事,说白了就是想让兰与书给他当枪手,他再以自己的名义卖出去。
他是个做生意的料,这一年靠着中间商赚差价,赚了不少钱和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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