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珞噗嗤一笑,揶揄她:“你这句话,真是尽得师父真传。”
“什麽真传?”一声带笑的问话自她们脑后响起,晁灵云与宝珞回过头,就看见元真笑吟吟走来,“你们在抢什麽呢?闹哄哄的。”
“我们在分佛座下的土。”宝珞回答。
元真脸上顿时露出某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罢瞭,心诚则灵。你们两个随我来。”
晁灵云与宝珞对视一眼,跟著元真走进她的宅院,刚进屋落座,就听她开口道:“教坊司拟定瞭重阳大宴的曲目,《朝云引》已入选,你们要做好亮相的准备。”
二人心中皆是一震,晁灵云尚未出声,宝珞已是激动地先叫瞭起来:“这麽快!我们的排演教坊使才看瞭一遍,竟然就中选瞭!”
“那当然,我可是教坊第一部的元真娘子!”元真满脸骄傲地炫耀完,随即又面色一变,“云容的《圣寿乐》也入选瞭,我祝她点不中!”
“师父你想开点,那是重阳大宴,圣上怎麽可能不点《圣寿乐》?”宝珞安抚自己暴躁的师父。
“就算是重阳节,也没必要年年都上《圣寿乐》嘛,没新意。”元真不屑道。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晁灵云忽然开口:“入选重阳大宴的曲目,还要被圣上点中才可以上吗?”
“没错,重阳当天,教坊司会先进曲名,圣上以墨点中者即舞,不点者即否,这就叫‘进点’。”宝珞对晁灵云解释,“不过你放心,我们的师父可是元真娘子,再说《朝云引》又是新鲜曲子,被圣上点中的机会很大。”
“明白瞭,看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会好好练舞的。”晁灵云一语双关,心中暗暗盘算著自己与绦真的计划。
师徒三人闲话的同时,云容娘子房中却是气氛紧张。
“我看教坊使也是犯浑瞭,那种打打杀杀的曲子,竟然能入选重阳大宴?”云容娘子愤愤道。
“师父切莫动怒,”翠翘软语劝解云容,意味深长地一笑,“元真那裡想出风头,也得先被圣上点中才行呀?”
言诱
吴青湘走进茶行,摘下帷帽,与掌柜点瞭下头。
“娘子来瞭?”掌柜笑容可掬地向她拱拱手,“郎君就在内堂呢。”
吴青湘独自走进内堂,见到赵缜,淡淡道:“外面有不少人在转悠呢。”
“知道,都是郭旼的人,”赵缜满不在乎地笑道,“那老妖婆就爱差遣她那叔父。”
吴青湘在赵缜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碗,浅啜一口,微微皱眉:“怎麽还在喝这要命的茶?”
“又不能卖,还不能喝吗?”赵缜咧开嘴,又给自己添瞭一碗,“今天是朔日,娘子来我这裡,莫非还是为瞭你自己的事?”
“不然呢?”吴青湘低垂双眼,掩去目光中的杀气,“昭义镇的线人三日前就应当抵达长安,若有对我有用的消息,还请郎君休要隐瞒。”
“什麽都瞒不过你。”赵缜听完她的话,忍不住嗟叹一声,“你那件事,老实说,真是比光王的事还难。”
“不劳郎君提醒,”吴青湘漠然道,如赌咒一般执著地低语,“我等得起。”
赵缜脸上露出一抹複杂的笑容,却还是对她开瞭口:“我的人打听到,他正在积极筹措贿金,准备冬天来长安朝见天子——这大概是离你最近的一次机会瞭。”
“多谢郎君告知。”这消息终于让吴青湘黯淡的双眼亮瞭一瞬,起身向赵缜肃拜,“郎君若无它事,我就先告辞瞭。”
“这就走?”赵缜无奈地讪笑,往案上重重撂下茶碗,“真是没良心。”
“国舅那裡,我还得看护。”吴青湘刚欠下赵缜的人情,抹不开面子,难得解释瞭一句,“等光王赢下这一局,大傢得瞭空闲,我再好好答谢郎君。”
“好,我也等得起。”赵缜语带双关地戏谑瞭一句,又提醒吴青湘,“走的时候当心点,别被人盯梢。”
吴青湘直到这时,嘴角才露出一抹浅笑:“郎君这是看不起人麽,我岂能如此不济?”
“也罢,这次算我多嘴瞭。”赵缜面带歉意,笑著向她拱拱手。
走出茶行,借著帷帽面纱的遮挡,吴青湘暗暗观察著潜伏在街道四周的可疑人物,不动声色地骑上驴子,徐徐出发。
果然在她行至街头将要拐弯时,吴青湘隔著一层轻纱,眼角馀光瞥见两道人影悄然跟上瞭自己。
她微微一笑,依旧不急不缓地前行,混在行人中走街串巷,在快要甩掉背后盯梢的人时,却忽然收紧瞭手中的缰绳。
身下的毛驴立刻不舒服地甩甩脑袋,减缓瞭速度,吴青湘伸手摸摸它的鬃毛,轻声安抚:“乖驴儿,莫要同我犟……”
午时,务本坊中一座不起眼的宅院裡,萧洪酒足饭饱,正百无聊赖地干坐在廊下乘凉。忽然宅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响,他听见动静抬头张望,见是吴青湘回来,立刻两眼一亮,起身相迎:“吴娘子回来瞭?吃过饭没有?我盼瞭一上午,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瞭!”
“国舅折煞奴婢。”吴青湘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与萧洪见礼。
她冷淡疏远的态度萧洪浑然不觉,隻顾皱起一张脸,向吴青湘诉苦:“吴娘子,我到底何时才能出去走走呢?眼瞅著平康坊就在左近,我却天天在这儿跟蹲大狱一般,实在让人恼火!”
“好事多磨,请国舅务必忍耐。”吴青湘柔声细气地劝慰,“等到事成之日,国舅便可尽兴玩乐,到时别说是平康坊瞭,就是我们这务本坊裡,有趣的去处也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