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这话是什麽意思?”宝珞不卑不亢地与云容对视,反驳她,“我们的师父平日醉心舞蹈、与世无争,我们做弟子的也一向谨言慎行,唯恐辱没瞭师父的好名声。挑唆你弟子的人到底姓甚名谁,麻烦你说清楚。”
“还能有谁?”云容用手中洞箫指住晁灵云,厉声道,“就是她挑唆翠翘,说我嫉贤妒能,让翠翘有瞭委屈就去投靠她。”
宝珞压根不信,扭头望向晁灵云,摇瞭摇头:“不可能,这要是真的,也太荒谬瞭。”
晁灵云愧疚地望著宝珞,努力为自己解释:“我与翠翘的确私下说过几句话,但那绝不是挑唆,隻是出于同情安慰她的话。”
“同情?安慰?”宝珞难以置信地盯著她,简直要捶胸顿足——都怪她和师父将师妹保护得太好,让她不识人心险恶,也不识奸人嘴脸。
如果连翠翘都值得同情,这世间就没有不可怜的人瞭!这绝对是一场苦肉计啊!
“都承认私下有往来瞭,还敢说没有恶意?她分明就是在耍离间计!”云容怒不可遏,扬起手中洞箫,不由分说地向晁灵云打去。
猝不及防间,晁灵云刚想拔出弯刀抵御,就看见翠翘已经闪电般扑到她面前,生生替她挨下瞭这一棒。
隻听“啪”的一声,二指粗的竹制洞箫重重击在翠翘背上,应声而裂。
电光石火间的变故令晁灵云措手不及,她隻能扶住翠翘摇摇欲坠的身体,听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后感觉到肩头一热,有温热粘腻的液体落在她的肩上,并且顺著她光滑的皮肤往下流淌。
晁灵云低头一看,自己的抹胸已被鲜血染红,从肩头到胸前的肌肤上更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这还让她怎麽跳舞?一系列变故来得太快,让晁灵云目瞪口呆,脑中隻来得及冒出这麽一个念头。
宝珞大惊失色,高声嚷道:“备用的舞衣呢!”
被吓呆的弟子们火速回神,立刻跑到箱笼边,哪知一打开存放备用舞衣的衣箱,才发现一整箱衣物尽数汪在水裡,竟不知何时被人动瞭手脚。
“这是声东击西,我们著瞭她的道瞭!”宝珞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瞪著云容与翠翘,目眦欲裂,“你们别走!这事必须有个说法!”
“谁知道你们得罪瞭谁,别嫁祸给我。”云容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又教训自己低头垂泪的弟子,“瞧瞧吧,你对人一片真心,好心替人受过,又能得到什麽?”
这时四周围观的人也觉得翠翘为晁灵云挡瞭一棒,虽吐血将她的舞衣弄髒,也是情有可原,纷纷劝道:“王娘子先少说两句吧,毕竟人命要紧,快请太医来看看!云容娘子你也真是,你与元真有过节,何苦拿小辈们出气?反倒害你自己的弟子受瞭重伤,年纪轻轻就这般吐血,恐怕往后人也不中用瞭,这还不是你自己吃亏?”
“你们一个个倒是会说大道理,这眼看就要登场瞭,谁还我们公道!”宝珞急得泪珠在眼眶裡直打转,说的话却把在场所有人都得罪瞭,反倒让衆人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
云容趁乱拽起翠翘,打算回自己的地盘去。就在这节骨眼上,一直闷不吭声的晁灵云却忽然冲到翠翘面前,一隻手按住她的腮帮狠狠一捏,强迫她张开嘴,另一隻手却将两根手指塞进她嘴裡,搅动摸索。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晁灵云面不改色,须臾,竟从翠翘嘴裡掏出瞭一隻血糊糊的鱼鳔来。
圣裁
衆目睽睽之下,晁灵云将手中鱼鳔扔在地上,望著翠翘淡淡一笑:“我觉得这血颜色鲜豔瞭点,又过于黏稠,不似人血,倒像是鸡血,便起瞭疑心。加上你自始至终隻是哭泣,肯为我挨打,却不肯替自己申辩一句,我就猜玄机一定在你口中。”
用别的蒙骗她还行,用人血?当她军中那麽多年是白混的吗?晁灵云在心中哈哈大笑,连带著嘴裡也扑哧一声,万分同情地奚落翠翘:“鸡血加鱼鳔……那麽腥气的东西,真是难为你肯下嘴瞭。我猜那箫管上的裂也是事先做瞭手脚吧?否则两指粗的竹管一打就裂,这哪裡是打在皮肉上?”
翠翘脸色苍白,惊骇地瞪著晁灵云,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计谋,竟然一下子就被她当衆拆穿。
四周嘘声渐起,面对衆人鄙夷的目光,云容脸色也十分难看。
这时教坊使终于领著手下越衆而出,伸手狠狠抽瞭翠翘和云容两耳光,吩咐左右:“先将她们看住。”
说罢他又走到晁灵云与宝珞面前,拱手致歉:“我来迟一步,让两位娘子差点蒙受冤屈,实在是对不住。”
宝珞身为师姊,领著一衆姊妹与教坊使见礼,随后两眼发红,抽噎著向教坊使诉苦:“求大人替我们做主,我等之所以没有蒙冤,全赖我师妹机警,可这天大的委屈,要我们如何咽下?且不说那箱被泡坏的衣物,大人你瞧瞧我师妹身上的舞衣,这血忽淋拉的,一会儿就要登台献舞,这让她如何面圣呢?”
“王娘子息怒。”教坊使连声安慰,与她商量,“舞衣被污,事关重阳大宴,此事已不可能瞒著圣上。不如这样吧,晁娘子的《朝云引》暂且往后挪挪,你先去为她净身,我去请圣上裁夺此事,一定为你们讨个公道。”
教坊使话音未落,就听元真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等不上台面的个人恩怨,竟然惊动圣听,实在是我等的罪过。”
四周密密匝匝看热闹的人立刻往两边分开,让身穿舞衣的元真娘子从容走到人前,宝珞与晁灵云一见师父来瞭,顿时浑身放松,跑到她面前委屈地唤瞭一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