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至今,只要想起陈霂,便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每每心烦意乱时,胸口也不由自主地憋闷起来。
元南聿随手掀开一口箱子,本以为陈霂多会送些金银细软,珍玩玉器之类的东西,却不想全是些平日里用得着的寻常物件,只是做工比普通人用的精美许多,连夜间泡脚驱寒的木盆都备了一套,不免让人觉得尴尬可笑。
再信手打开一枚箱盖,里面竟全是各色精美点心吃食,只看上层几样梅花香饼、香薷饮、玫瑰酥,便知是宫里御膳房的手艺。
天色已然不早,付湛清为了能今日迎到他,一队人马奔波劳碌了数日,元南聿也不便再留他,等这二十余人退出了大帐,付湛清便也起身告辞了。
众人鱼贯而出,只有一个身材高大英挺,面皮黝黑,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随从迟迟不见动作。
元南聿面色微变,未及说话,那人先向前疾走几步,快速从腰中抽出一柄短剑,直奔元南聿前胸刺来。
见惯了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元南聿见此也不惊慌,只凝聚起气力,随手将身前的烛台抡起砸向那人,同时前踩一步,一拳击向那人胸口,那人一击不中,再沾不得便宜,二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
那人虽手握兵器,一时间竟也不是元南聿对手,元南聿回身一脚将那人踢出几步远,转身去拿自己的佩剑,冷冽的寒光顷刻间划出了剑鞘,那宝剑在元南聿手中舞的快要闪出电光,那人被逼入墙角,似要支持不住时忽然向旁边扑倒,吃了一嘴的灰。
&ldo;陈霂,你闹够了没有?&rdo;元南聿气的大喝一声。
那络腮胡子见元南聿如此语气,也不打了,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寻了把椅子端坐到了一旁,问道:&ldo;你怎么认出我的?&rdo;
&ldo;你一进门我便看出了端倪,只是不敢确认。方才你袭击我,瞧得近了些,才敢肯定。&rdo;元南聿对陈霂方才所为颇为不满,不免有些恼怒,&ldo;且你这易容术如此拙劣,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我行走江湖多年,怕早就做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rdo;
说完,他伸手一把将陈霂从地上拉起,又帮他掸了掸身上的浮土。
陈霂笑着扯去脸上的胡须,又用帕子揩去脸上涂的颜料,那帕子不多时便脏污一片,方才黧黑的面色越擦越白,不过片刻便露出了一张略显薄情的俊颜。细看之下,双眉斜飞入鬓,眼眸若寒潭秋水,望之不可见底,加之布衣粗服难掩周身王气。元南聿粗粗一瞥,也不禁对陈霂身形相貌在心底赞叹了一番。
&ldo;臣,元南聿,叩见吾皇,吾皇万岁。&rdo;
再生气他方才胡作非为地戏耍自己,但陈霂毕竟是当今圣上,君臣之礼总还是要有的,元南聿连忙屈身一拜,态度严肃恭谨。
陈霂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元南聿许久,他低着头,并不曾发觉陈霂目光中的专注炽烈。
陈霂叹口气,转而神采飞扬地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蛮横地揽住他的腰,略带恼恨的目光直接盯在元南聿脸上,似嗔似怨。
&ldo;此刻无人,做这些虚礼做甚?我且问你,这多半年,我派人送过去的信,你为何一封不回?&rdo;
&ldo;我到底是北境四府的右都督,你我君臣往来过密,不合规矩。&rdo;元南聿不声不响的抓住陈霂的手,暗暗用力,逼让他松开对自己的钳制。
&ldo;你不如直接说你是封野的人,与朕有往来,你那结义兄弟还有你那好哥哥怕是不高兴。&rdo;
陈霂对元南聿生疏冷硬的态度很是不满,见他几次想甩开自己的手,心里更不愿意,手中发力,更是将元南聿的腰身箍的死紧。
元南聿被他忽然如此对待,只觉得手足无措,羞恼的脸上很快染上了几分薄红。
陈霂见他如此,只觉得十分讨自己喜欢,也不顾元南聿意愿,直接将双唇贴了上去,作势就要堵住眼前之人的唇瓣。
元南聿本就不是见面便容易与人亲近的性子,他与陈霂多半年未见,难免有些生疏,陈霂方才那样对他,已是很不习惯,见他就这样要亲上来,脸一下子透红,双拳在他胸前狠狠一顶,竟把陈霂搡出了好几步。
陈霂倒也不恼,神情透着几分轻佻随意,嬉笑着说道:&ldo;这是怎么了?去年你来京师,整个冬天你都和我在一起,我们几乎日日缠绵,什么亲密的事没做过?怎的今日见面,聿儿倒和我生分了?&rdo;
元南聿知道陈霂说的都是实话。
多半年前,自己与陈霂在晟京里共度的那些日夜便像是走马灯般在自己眼前晃动。
他自知无言以对,只将双拳握紧,低垂着头颅,神色愈发的不自然。
陈霂见他如此,也知他面薄,不敢将人逗急了,试探地将元南聿的手攥入掌心,道:&ldo;聿儿是老实人,我不逗你了,快叫人送些热饭热水,自你带人出了宣化,我日盼夜盼能早日见到你,今天催付湛清赶了一天的路,现在确实困乏的很,不过再怎样也终于见到你了,真好。&rdo;
陈霂为人慧黠,这样的情话随口便来,他伸展双臂,示意元南聿替自己宽衣。
元南聿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去替他脱下了外袍。
手下军士很快送来热汤热饭,陈霂倒是毫不见外,吩咐元南聿伺候自己用过饭,伸了伸腰,用元南聿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脸,转头说道:&ldo;聿儿,我今夜要睡在这里。&rdo;
&ldo;不要胡闹!军中人多眼杂,除了付湛清,怕是旁人并不知晓陛下身份。&rdo;
&ldo;你再叫我陛下?你见我人后几时在你面前自称过朕?唤我霂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