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霂刚用过早膳,得闻元南聿求见,赶忙召孙末宣他进来。
他两人已多日不曾相见,陈霂的眼睛一直盯在门口,从见到元南聿的那一刻起,他疲惫的眼睛里才有了光彩。
元南聿行了一礼,道:&ldo;陛下料理先帝丧仪,这些时日辛苦了。&rdo;
陈霂的脸上本看不出悲喜,看向元南聿时,才有了笑意,&ldo;都是遵着朝廷礼制办的,我也不得不按着规矩来。这些天几乎都没怎么睡,实在是疲倦的很。&rdo;
见他确实没什么精神,元南聿起身上前,帮陈霂将榻上的软枕放好,扶他靠在上面。
陈霂揉了揉酸涩的双眼:&ldo;你这会儿急着进宫做什么?他向前探了探身,&ldo;难不成是特意来看我的?&rdo;
&ldo;臣是来向陛下辞行的。&rdo;
听到&ldo;辞行&rdo;二字,陈霂身体一僵,面上却依旧和煦若春风,他笑着问道:&ldo;我何时准你离开了?&rdo;
&ldo;按着往年旧例,此刻我已应该在返回大同的路上了。&rdo;元南聿犹豫了片刻,又道:&ldo;且这事是你亲口答应的。&rdo;
陈霂眸色渐沉,语气也变得冰冷:&ldo;先帝驾崩,你等外臣留京侍奉再正常不过。再者说,我许的是让你完成来京封贡的使命,并没有说过放你离京之语,你怕是会错了我的意思。&rdo;
元南聿听陈霂这番说辞,心中顿时大怒,他此刻才知自己被陈霂愚弄了,遂拍案怒道:&ldo;你乃天子,怎能言而无信,失信于外臣?&rdo;
陈霂冷笑着,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让元南聿怒火更盛,隐忍了多日的情绪,此刻已濒于失控。
&ldo;陈霂,你强行将我扣留京师,你就不怕镇北王的狼旗再次招摇于大晟的王畿?&rdo;
陈霂听元南聿竟用封野威胁自己,怒极反笑:&ldo;如今北境与朝廷停战不过三年,天下苦战,百姓思安,你难道真的以为封野会为了你陈兵京师,再让自己落得个乱臣贼子的名声?&rdo;
他不疾不徐地直起身,走到元南聿身边,伸手揽过他的腰身,一手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ldo;你放心,便是封野愚蠢,燕思空也会阻止他这样做。&rdo;
许久没有和眼前人亲近,陈霂连着几日疲乏焦躁,只想在此刻发泄出来,他亲吻着元南聿的双唇,熟悉的气息让他瞬间燥热起来。
&ldo;嘶‐‐&rdo;
陈霂痛呼一声,以手触上唇角,竟沁出了血丝。
&ldo;元南聿,你竟然敢咬我?!&rdo;
眼前之人淡漠的眼神,激的陈霂也在心里升起了怒气。
即便元南聿是陈霂心爱之人,但只要他敢忤逆,陈霂也不吝对他报以冷酷的一面,&ldo;你不要以为你取悦了我,我就能放你走。我是天子,天下的一切都属于我,包括你!&rdo;
&ldo;陈霂,你想掌控我,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rdo;元南聿轻挑唇角,冷笑着嘲讽了回去。
他两人骨子里都是烈火性子,话已说到这份上,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陈霂叹他坐了几年皇位,自认为已将冷静自持的功夫修炼的不错,可元南聿却偏有这个本事,轻而易举地,就将他从容自若的假面具击了个粉碎。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陈霂气的浑身哆嗦,他跌坐在龙椅里,用手覆盖在了疲惫的脸上。
离宫之后,一晃又过了数日。
这几日,元南聿一直居于府中,不曾向外走动,其间只有曹奭来府里见过他两次。
最后一次,元南聿将写好的手书交与他,嘱咐他入夜后将信放在燕府旧宅的矮墙缝隙中,这些时日就不要再来他府中见面了。
曹奭走后,又过了半月。
这日,司礼监掌印太监王钦来元南聿府上宣旨,元南聿到门口迎接,听闻此人来意,赶忙跪下接旨。
王钦用尖细的嗓音,神情庄重的念读完了圣旨,他将旨意交与元南聿后,谄媚的正要上前道喜,却见元南聿半天仍跪在地上,好像全然不为所动。
&ldo;元将军怎的还跪着?莫非是高兴过头了?&rdo;
王钦将元南聿从地上扶起,笑着又道:&ldo;元将军大喜,老奴在宫里侍奉多年,这样的荣宠,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足见陛下对将军的恩宠。&rdo;
&ldo;王公公谬赞,劳烦公公出宫一趟,这些心意不成敬意。&rdo;
元南聿从听完旨意便一直皱着眉,他此刻心思烦乱,也无心与王钦应酬,叫下人们封了银子给各位监官算是了事。
陈霂给元南聿在京中赐了官,诚如如王钦所言,如此荣宠,放眼整个晟朝,这等恩宠确实无人能及。
同样是加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龙虎大将军,还多赐了一等勇毅侯的爵位,如此泼天的富贵让人心惊,更压的元南聿喘不过气来。
陈霂这样做,无异于是要告知于天下人,皇权天授,自己今后必须要背弃封野,转投朝廷,才不算辜负陈霂的恩情。
元南聿长叹了一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的强取豪夺,予取予求,陈霂究竟是要将自己置于何地?
按朝廷律例,天子加封官员,朝臣需次日进宫面圣,当面谢恩。元南聿一早便递上宫贴,要求见陈霂一面。
早朝散后,陈霂明知元南聿求见,却转身去了懋勤殿处理政务,只命王钦告诉他在懋勤殿前殿等候。
故此,元南聿一等便从早晨等到了黄昏时分,眼看天就要黑了,陈霂身边伺候笔墨的内监才过来传召,元南聿起身便跟他去了正殿。
行至庑廊,元南聿远远看见有一身穿黛青色锦袍的青年男子从正殿出来。从体态上看,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岁出头,步态从容,行止优雅,虽看不清相貌,却有似曾相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