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有那样深切的苦难?而在他眼中称之为苦难的东西,在那些百姓那里早已习以为常。
陈泽认为的苦难,于他们而言是生活。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上。
“再后来,我来到了东夷,发现这里的情形更为严峻。”
陈泽又饮了杯酒,声音苦闷,“这里没有秩序没有法度,而前任首领只会靠抢来获得物资,这也导致百姓之间也是如此。”
陈泽初到东夷的时候,发现这里真是乱的不能再乱,平心而论,这里绝对不是适合居住的地方。
他曾问过一位东夷的老人,那老人方才经历了一场抢劫,正蹲在地上捡起抢夺时落在地上的饼渣吃着。
老人佝偻着身体,粗糙干裂的手指在地上摸索。
陈泽给了那老人一张饼,问他为何会来到东夷而不去其他地方。
那老人睁着一双浑浊的眼,语气平淡,眼神安静而麻木。
就连得到了一块完整的饼后,老人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喜悦的神色。
“我的儿子战死,老太太因病去死,原来的住处因山洪坍塌,我哪还有别的容身之所。”
老人说完,饿得狠了大口吃着饼,就着自己的过往吞咽下去。
没有不满,没有情绪,像是只为活着的行尸走肉。
他来到了东夷,不是选择,是只能。
陈泽静静地看着他,透过他,想到了自己一路而来看到的人世。
“从京城出来后我的心里就一直不大痛快,我也知道我的念头很可笑,但那时候我就决定。”
陈泽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眼神放光,语气坚定,“我要改变东夷!我要改了这世道!”
诚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很不成体统的,甚至有几分滑稽可笑。
陈泽的相貌俊秀,如今常年在外奔波而显得脸颊皮肤粗糙,手指上也能依稀看出些干活的茧来,但他身穿粗麻却气度犹在。
他的衣服仍旧是披在肩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喝了酒的缘故脸颊泛红,这模样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胡言乱语。
他就像那些壮志凌云的少年侠客,醉酒后执剑倚靠栏杆,剑尖直指云霄。
满腔豪情地认定自己能干出一番伟业,能上九天摘星揽月,坚信手中剑能披荆斩棘,斩出前路。
但这还是不一样的,沈玉竹想。
少年侠客尚未经历尘世,而陈泽是入了世,依旧有着这样的念头。
沈玉竹看着眼前的陈泽,不知为何,他直觉对方说的是真的,陈泽就是这么想的。
他费尽心思成为东夷首领就是为了改变东夷,让世人正视这片被遗忘的放逐之地。
陈泽也没指望他说完这些能有人回应,他只是想说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