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道:“不可无理,媚儿。”
那人被拂了面子,笑的阴测测的道:“昔年,周雪是仙道第一,我也算是修道第二人,这数千年她的长辈亡故的不少,只有我还在,你猜是为什么。”
他又收了收自己的衣袍,道:“妖孽,功法收不了你,利器却可以。”
一枚飞针悬在了周媚眼前,一瞬之间,周雪挡在她身侧,她忍不住抬眼,她的身子单薄,却坚定的厉害。
道长慌忙收手,他的针正停在周媚眉心之间,一寸不偏,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会刺进去。
他道:“不孝徒,你让开。”
周雪冷冷开口道:“按道家分系,我不算你徒弟。”
那人笑了:“好阿好阿,二八芳华就飞升的莲华仙师真是轻狂的厉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是如今你与妖物为伍,天下恐怕容不下你。”
周雪眉头紧皱,她面前的针收回了,那道人迂腐,却不伤人。
她道:“天下总有能明辨是非之人,倘若不能,我也认了,我就是与妖物为伍了又如何。”
那老者气的吐血,咳嗽道:“我为了你好,你这人不识好歹,我可告诉你,无论今日我收不收,这妖物迟早会死。”
周雪伸手扶起周媚的时候,她看着那只纤细柔弱的手,心中某处隐秘的变化着。
那老者又言:“你可知道她真身是何种模样,你可知道她撕下了狐狸皮有多可怕。”
周媚神色有些紧张,也许是因为,他戳中了她一直不敢直面的痛处,她从不敢告诉周雪这一点,在她面前她永远是那样风华妩媚。
她以为会在她眼底捕捉厌恶,但是没有,她道:“我知道,道长前辈,我什么都知道。”
那人问:“你不害怕?”
她心中沉沉,坚定道:“我不怕。”
道长脚步顿了顿,看她浑然不觉危险的模样,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留她在身边,真是愚不可及。”
她黝黑的眼神难得转了转,又道:“愚不可及的是你,她没有杀人,没有犯错,我为何要这样对她。”
她心里有一把尺,衡量着是非曲直,她也很清楚自己该维护什么,不该维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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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杀孽我承
接下来的日子里是周媚度过的最舒心最快乐的,她看她练剑,看她背着篓子一身素白上山摘药,挽起头发,看她在晨光熹微之下伸手触碰太阳,那太阳映在她的发丝间,闪耀出彩,看她拿着折扇树下扇风乘凉。
有一日她终于能提起轻剑了,就穿着碧波色的素衣在竹林里舞剑,这山上光影很好,绿瓦红墙,还有绚丽的落日。
有时清晨醒来,她拿着一把短剑,端坐在那里打定,手上持着拂尘,下午的时候她又端着一杯清茶请她来喝,那茶味道温润,她这时候会在她旁边看书,有时候去她房里,她又可以得她指教。
冬日的时候她穿着绒毛的藏青色外套或者玄色大氅,立于她身侧。
可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去多久,她甚至来不及将那把配剑重新交还给她,她们的事情便被天下唾骂起来。
那群人带着火把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些德高望重的道士,他们与她对立着,她直直的挡在她身前,他们口中的理由无非是,天下第一的道长怎么可以私藏圈养一只妖物。
周媚是喜欢这个词的,她倒希望她真愿意一直养着她,也不至于她每天都担心她赶她走,对她说什么自由。
周媚的眼睛红了神志也不清楚了,因为她看着她就那样被他们举在火把之间焚烧,那过炙热苍凉,她维护的苍生想要把她烧死,想要这山间一切都不复存在。
她身上的祟气疯长,看着周雪道:“我那天撒谎了,对不起,我不是生了病,是因为祟气。”
她想抬手抚摸她的脸,却发现她被架在火上,距离她好远好远,她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她,如今知道了这个恐怕更是厌恶了,可对她来说护着她唯一的方式只有现在身上的祟气和妖气,她说要她不要杀人,可这群坏人不该杀吗?
她手握弯刀,立于火光之下,对周雪道:“周雪,此生你只管做个闲散客,万般杀孽我承,我永远是你的保护神,护身牌。”
她飞的很高,却眼底全是血气,周雪被架在火把前,如今她的功力还不够解决目前的困境,她只对面前的周媚说:“媚儿,我该渡劫了不是吗?你愿意陪我吗?”
她愣了愣,她很清楚,周雪说这句话是因为不想看她杀人,也害怕她因为杀人承担太多业果,最后被反噬。
她道:“你早知道?早知道我的祟气,早知道你要应的劫?”
周雪叹道:“那日试探你的时候就知道了,周媚,我还知道你喜欢我。”
她的目光落在她那张脸上,远远看着她问道:“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
她又叹了口气道:“知道就会有结果吗?我不喜欢你周媚,那一千年我的神识也并未完全消失,我知道你每天在对我做什么,说什么,也知道,你是我的因与果,因是你,果也是你。”
周媚从未想过,她对一切都洞察的那样清晰,想到她过去对她称得上是亵渎的照顾,也反应过来了周雪的目的,她轻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周雪那时候的神识恢复的也不算很清晰,她只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些事情,否则这样的事情,必定让她羞怯无比,她开口道:“放过他们吧,不仅仅是因为渡劫在即不愿与他们计较,更是因为我不想你为了我背了业果,引来天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