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给了高力士一份赏赐,这个赏赐叫做给齐浣送行,并且给高力士放了一天的假,至于为什么放假,高力士心知肚明。
这对于皇帝来说,确实算是开恩了,念你们结义一场,李隆基特赐高力士能够在齐浣临死前,见一面。
大理寺的度很快,已经将齐浣从少阳院带走了,他们是拿着中书省的诏书来的,太子连个屁都没有放。
而大理寺狱,就在皇城,高力士不用跑多远,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拜把子兄弟。
“都怪我,当年你着急回长安,中枢没有缺,我只能是将你安排进东宫,没曾想却是一桩祸事。”
高力士也不嫌弃狱中的阴潮环境,就这么坐在只点了一盏烛灯的狱房内,给齐浣倒了一杯酒。
“怎能怪二兄呢?”已经被剥去平日衣服,换上粗麻囚服的齐浣凄然笑道:
“东宫属官,从龙之臣,二兄也是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只恨兄之恩惠,弟难以报答了。”
高力士是一个非常重情的人,这辈子没交几個正经朋友,因为他所处的环境,所处的位置,见到的人,他们是没有真情意的。
也就是程伯献与齐浣两人了。
本来死了一个,现在好了,即将只剩下一个了。
高力士抬袖擦拭了眼角一番,淡淡道:
“我们本就是身不由己,说话做事,全凭局势,不瞒贤弟,我呀,也就是每次回到翊善坊的家中,才觉得自己像个人,外面人都觉得我如何风光,岂不知连自己的兄弟,都救不了。”
齐浣老泪纵横,道:
“我不怕死,早在二十年前就不怕了,当年尚且不惧如日中天的葛福顺、王毛仲,今日自不会惧他李林甫,只是恨啊,我大唐之储君,竟卑微至此?上不能论国事,下不能言是非,困于囹圄之中,难以腾挪,竟被一哥奴欺压。”
“不要说这些,”高力士劝道:
“给你的子孙留条后路吧,我在宫里,也不敢谈及这种事情。”
齐浣长长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胸腹之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倾吐,只能是化作一杯一杯的烈酒。
“纵火一案,从上到下,装聋作哑,”高力士苦笑道: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保不住你了,却也没有想到,还有隋王,帮你说了一句公道话。”
齐浣一愣,道:“隋王?”
高力士点了点头:“伱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必死了吧?”
“早就明白了,只是没想到真的被斗死了,”齐浣惨然一笑:
“几个不良人,就能告倒一个詹事府的少詹事,视律法如无物,三庶人一案,十王宅里吓破了胆,太子连帮我说句话的胆子,都没有了。”
詹事府,统东宫三寺、十率府之政令,举其纲纪,而修其职务,少詹事为之2,正四品。
说白了,是下一任皇帝的二管家了,这么显赫的职位,稀里糊涂就被定了死罪。
高力士叹息道:“人随奈何走,半点不由人,隋王为你说话,有讨好我的嫌疑,但是这份讨好,我高力士认,只因他是唯一一个,帮我兄弟说话的,虽然目的不纯。”
“我齐浣也认了,”齐浣凄然道:“终是有人,帮我说了一句公道话。”
半个时辰后,高力士离开了狱房,径直出宫,返回翊善坊的家里。
“让韦坚立即来见我!”
高力士将一枚牌籍掷给义子苏丙,随后便坐在家中,一动不动的等着韦坚。
眼下已经是亥时,宵禁了,不过拿着高力士的牌籍,哪里都去得。
而韦坚心知肚明高力士这么着急找他,所谓何事,不过他这个人是有大心脏的,明知要挨骂,仍是挂着一副笑脸。
他想错了,不单单是挨骂。
“啪”的一个巴掌,扇在了韦坚脸上。
高力士阴沉着脸,看向低头伫立的韦坚,沉声道:
“我早就让人跟你打了招呼,十王宅的事情不要掺和,你倒好,内命妇的主意,都敢打了?”
韦坚脸上挂着一个巴掌印,仍是不卑不亢道:
“指使魏珏,是我做的,那位张良娣,并非良善之辈,高将军是知道的,而我那妹子,偏偏心性过于仁厚,我也是担心太子妃,被人家给害了,高将军没有这种切身之疾,理解不了韦某的苦衷啊。”
“呵呵。。。。。。”高力士冷笑着坐下:
“你还跟我玩虚的是吧?是我接着问呢,还是你主动说。”
韦坚低头一笑,坦然道:
“齐浣的事情,绝非是我韦某人暗中指使,我知道高将军在怀疑我,不过这件事,确实不是我做的,我与齐浣没有任何恩怨,更不必冒着开罪高将军的风险,去陷害他。”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高力士眼神冷峻道:
“我太了解你韦坚的为人了,只要是挡在你前面的,就算是你的手足兄弟,你也一样会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