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越过士兵的肩,往廊内探望,一片幽黯中,我只看见廊柱的阴影中,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你、你还不赶快上去拘捕贼人!」
我大叫着用力推了下士兵,他向前一倾,直挺挺倒伏于地。
血从他胸口位置汨汨流出,在地面流淌。
他竟已死了。
凶手是谁,不言自明。
我捡起士兵脚边的梢棒,边提着棒,抵向一步步走出廊亭的黑影,边大声嘶喊着「来人!来人啊!」。
月亮在此时从乌云揭开一个小角,借着微光,我看清了那人的脸。
我眼前一黑,脚一崴,直接坐倒在地。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它的五官与须髯我每日都会在镜中见到,何止熟悉——简直是镜像。
我在黑暗中见到了我自己。
此时我的大叫也终于喊来了其他衙役,从花园的门鱼贯而入,朝这边跑来。
另一个「我」见状,转过身跳过廊栏,跑到围墙下,以灵巧到可怖的身手三两步翻上墙,转头看了我一眼后,跳下墙消失了。
5
我彻夜未眠,直至天明。
我知道自己绝未看错,那的确是另一个自己。
死掉的士兵被抬去了殓房,叫仵作验尸,不久殓单便呈了上来,死者胸口有一处贯穿伤,属当场毙命。
那士兵,想必是在黑暗中看见那人,把他当作了我——还喊了声大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被那个「我」一击毙命。
那个「我」……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想要做什么?
我思来想去,自然又忆起前日在司马家的遭遇,同时亦回想起当年司马光的那些异言怪行。
这时我突然想到:他还有几本书与一本日志遗留在我手中呢。于是连忙走去书房,将行李翻出,把那几本蒙尘的书一一翻找了出来。
一本《拾遗记》、一本《搜神记》、一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以及一本他的随笔日志。
我先拿过那三本书,翻开查看,这一翻,才发现三本书都折了页,我连忙翻、到折页处查看。
《搜神记》所折之处为卷八的末段,其文曰:
孙休永安三年二月,有一异儿,长四尺余,年可六七岁,衣青衣,忽来从群儿戏。诸儿莫之识也,皆问曰:「尔谁家小儿,今日忽来?」
答曰:「见尔群戏乐,故来耳!」详而视之,眼有光芒,爚爚外射。
诸儿畏之重问其故。儿乃答曰:「尔恐我乎?我非人也,乃荧惑星也,将有以告尔。三公归于司马。」
诸儿大惊,或走告大人,大人驰往观之。儿曰:「舍尔去乎!」耸身而跃,即以化矣。仰而视之,若曳一疋练以登天。大人来者,犹及见焉。飘飘渐高,有顷而没。
时吴政峻急,莫敢宣也。后四年而蜀亡,六年而魏废,二十一年而吴平:是归于司马也。
此文不难理解,讲的是三国孙吴永安年间,一奇异青衣儿混入孩童间玩耍之事。
此儿自称荧惑星(火星),眼中光芒炯炯外射,还预言三国归于司马家之事。诸儿告知大人之后,那青衣儿如一匹白绢般飘摇升空消失了。
我忽地想起来,司马光曾说过,他家便是那西晋高祖司马懿的胞弟司马孚之后,不知他折记此页,是否有何他意。
《拾遗记》所折二处,其一为上古唐尧时期传说,文曰:
尧登位三十年,有巨查浮于西海,查上有光,夜明昼灭。海人望其光,乍大乍小,若星月之出入矣。查常浮绕四海,十二年一周天,周而复始,名曰贯月查,亦谓挂星查,羽人栖息其上。
其二为始皇帝在位之事,文曰:有宛渠之民,乘螺舟而至。舟形似螺,沉行海底,而水不浸入,一名「沦波舟」。其国人长十丈,编鸟兽之毛以蔽形。
始皇与之语,及天地初开之时,瞭如亲睹。曰:「臣少时蹑虚却行,日游万里。及其老朽也,坐见天地之外事。臣国在咸池日没之所九万里,以万岁为一日。
这两处分别说的是唐尧时期,西海上浮有巨船,船上光芒灿若星月,夜明昼灭,绕四海而行,名曰贯月查,船上生活有羽人。
到了始皇帝时,又有名为「宛渠国」的国民,称作螺形大舟而至。
其国民长十丈,也披戴羽毛,那宛渠国在日落处的九万里之外,彼处一日,世上万年,因而其国民对天地初开时的事了如指掌。
我看完这几篇怪文,心中不免感慨,司马光似是对这些奇想天外的神话异闻情有独钟——甚至信以为真,因为彼时他口中的确常念叨着「荧惑儿」、「螺舟」、「月查」之类的词。
然则,这些怪闻与我现今的遭遇却没有多大关系,因此我也无暇多想。扔下两本鬼怪书,拿起那本《大唐三藏取经诗话》翻看。
这本书说的则是那传奇的唐三藏法师在一铜头铁额猴行者护送之下,历经三十六难,取得西域真经的故事。
此书为一话本,虽也属异闻志怪,写的颇为生动有趣,其中各类绮思异想,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