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
时微摇头:“高中同学。他外婆有家饺子店,在二中门口,开了快十年,味道不错,有机会带你去吃啊。”
蒋希文连连点头:“我喜欢吃饺子,但我妈不喜欢,家里厨师就很少做。”
“你母亲是个很强势的人?”
“算是吧。”蒋希文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抬头道,“反正我和我爸在家都没地位,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
时微不太有吃饭的胃口,勺子在粥里胡乱划动着:“那学琴是你自己选的还是她决定的?”
“是她决定的。”蒋希文说,“被迫熬了三年,我才真正有了兴趣。你呢?你是被迫选择,还是自由选择?”
“我自己选的。”时微说,“我母亲不太强求我做什么。她基本没空管我。”
“那也太幸福了!自由自在的,羡慕死了!”蒋希文好奇地问,“为什么选了小提琴啊?你几岁开始学的,不觉得无聊吗?”
“不无聊。”时微避开了另外两个问题。
几岁开始,她有些忘了,而之所以选择小提琴,是因为偶然发现这种乐器发出的声响十分饱满,足以填满房间的空洞。
时微小时候总住大房子,她还记得有人恐吓过她,说房子太大、人丁太少,就会有妖魔鬼怪搬来同住。有琴声陪伴着,多少能壮点胆。
学琴是为了壮胆。
这个理由太滑稽了。她是真没脸说。
johannes音乐会当天,临海迎来了大降温。
时微坐在化妆室里,心里空空的,发型师绕着她三百六十度反复转圈,以求每根发丝都维持在最美的弧度。她像个假人模特那样僵在原地,悉心聆听门口的动静。她很盼望,盼望下一秒就能听到卞睿安的脚步或是叩门声。
一直等到工作人员笑盈盈地推开门,通知时老师前去候场。时微都没有等来她最渴望的那位观众。
时微与johannes共演了两首曲目,反响很好。演出过程她丝毫没有分心,完全把卞睿安抛之脑后。然而走下舞台之后,失望就如由远及近的潮水一般,缓缓入侵她的心田了。
时微总觉得她和卞睿安之间少了点什么。
亲是亲的,爱是爱的,可一抬头却只能看到高高的壁垒。他们每次见面,唯一被满足的就是欲望,身体的欲望。心始终是空的,空心区域还会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不断扩大。
回到休息室,时微把琴稳妥放入盒子,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半天。客观来说,这张脸挺好看的,乍一瞥,与七八年前也无太大区别,可神态的确是不一样了。
时光给人留下痕迹,现代科技唯独可以与之相抗的,无非就是细小的纹、下垂的皮。瞳孔里的那点东西,任谁都无能为力。
门口“咯吱”一响,是有人轻手轻脚推开了门。时微料想是莫斐来了,也没回头。垂着眼睛玩了一会儿手指,再抬头时,在镜子里看到了卞睿安的眼睛。
化妆镜前的灯映着他的瞳孔,他的眸子很亮,他眸中的自己也很亮。
“刚到吗?”时微把椅子转过去面对着他,“我已经演完啦。”
话音刚落,莫斐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看到卞睿安,他后撤身子愣了一下:“诶?这不是坐我隔壁那帅哥吗?”他转向时微,“认识啊?”
卞睿安向他伸出手:“你好,我姓卞。”
莫斐握住他的手,猛然一愣:“你就是那只羊吧!”
卞睿安笑了一下,转而对时微说:“运气好,赶在你表演之前到的。”
时微露出个意外的表情:“还以为你没来呢。”
“路上有点堵车,不然应该能准点入场的。”卞睿安说。
莫斐一跃坐在了化妆桌上,眼神落在卞睿安身上,简直挪都挪不开:“哥们儿,怎么会想着画只羊啊,我横竖看你都更像一只狼。”
说完这话,莫斐的电话响了,他对着俩人双手合十,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走这么快,时微想都不用想,必定又是哪个新认识的帅哥打来的。
她对着卞睿安露出个笑:“他在拐弯抹角骂你不要脸。”
“骂就骂吧,我也只能听着啊。”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逆来顺受了?”
卞睿安勾了下唇角:“你的搭档,我不敢得罪。”
时微挑了挑眉毛,又转过身去,对着镜子调整脑袋后面的发夹:“什么时候回建州?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卞睿安干燥的掌心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我来吧,全都拆掉吗?”
时微垂下手臂,“嗯”了一声。
卞睿安的动作很慢很轻,他没有摆弄过女人的头发,总怕给她扯痛了。
“不回了。”卞睿安把拆下的发夹放到时微手里,“维曼医疗的事处理完了。”
时微愣了一下,没多问他,自己拿了手机搜索关键词。扫眼一看,评论区都在骂无良媒体瞎带节奏,再仔细一看,嘈杂的骂声之中,还夹着几条正面新闻
——维曼医疗向当地医院捐献大型设备、维曼医疗与建州医科大学共建医疗器械临床应用示范中心、维曼医疗成立相关基金关爱贫困患者
时微放下手机,头上的发夹被拆得差不多,紧绷感散去,一头长发披散下来。卞睿安的手搭在她肩膀上,看着镜子里的她问:“你有心事?”
时微眨了眨眼睛,折过手臂,拉住卞睿安的右手没说话。
这个举动让卞睿安有些不安,他转动时微的椅子,让她面对了自己:“怎么了?”
时微张了张嘴,心里是乱的,思路也乱,她回答不了卞睿安的问题,索性低下头,又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