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蜿蜒通向会所大门,门两侧种满了四季常青的植物,上方悬挂着俱乐部徽章。
大厅内铺设着厚实的红地毯,墙上挂满了历届重要活动的照片和油画。接待员满面含笑,引着钟长诀走过地毯,来到左侧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将球杆和球具递给他。
槌球是一种室内运动,场地上设有多个木制小门和障碍物,球员需要用槌球杆击打球,通过这些小门,并尽量避开障碍物。
钟长诀进门时,六位议员已经握着球杆,开始计分了。他往球场左边望去,吧台和座椅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酒杯,几个部长坐在那里闲谈。
伊文正和北疆的大使比赛,看到他,伊文朝大使解释几句,就走过来:“还是决定来赢我的钱了?”
钟长诀解开终端,放在球场旁边的台子上,拿起球杆,轻轻一挥。白色的球滚过光滑的地板,准确地穿过小门。
伊文倚着球杆,轻轻摇了摇头:“怪不得你不爱打,太容易赢来的东西,总是没意思。”
球场满溢着击球的碰撞声,两人绕着场地走,神态自若地在人群中闲谈。
钟长诀避开一个端着红茶的议员,对伊文说:“我看到你的访谈了,你可真是劳苦功高,顶着风头也出来为夏厅辩护。”
“以克尼亚的局势,战争还要持续,那法案就还是必要的,”伊文说,“而且我跟劳伯也是老交情了。”
钟长诀知道,伊文和联首故去的夫人是闺中密友。她与联首相识三十多年,甚至比幕僚长还久。
“难得见你迟到,有什么紧急的事?”伊文眯起眼睛,“去了夏厅?”
钟长诀不答,伊文想了想,明白了:“是不是又要开战?”
钟长诀绕开了这个问题,军事机密是不能泄露的。他只是望向球门,语气感慨:“人类进化到现在,突破了重力限制,冲出了星球,改变天气和地貌,这么一个自诩智慧链顶端的物种,居然没有想出任何一种方法,来避免战争。”
伊文将球杆放到地上:“很多人说自己爱好和平,但我觉得,战争才是人类的天性。整个人类历史上,完全和平的时期加起来,还不到四十年。即使国内没有征战,世界上总有地方陷入战乱。战争是常态,和平才是奇观。”
钟长诀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是……和平真是如此不可求吗?
伊文瞅了他半日,看他神色凝重,微微笑了笑,说:“联首倾尽全力,把你打造成一个完美将领,其实是多此一举。”
“是吗?”
“你是个好人,”伊文说,“没有必要装作你是。”
“多谢夸奖,”钟长诀说,“我真的不是。”
“你没有把那个飞行员放跑吗?”
“与我无关,”钟长诀说,“即使真是这样,也不算做好事。翻案,让所有事大白于天下。”
“以劳伯的个性,要是下台,一定会拉你和你在乎的所有人陪葬。”
“所以,无辜的人继续痛苦,我们这些罪魁祸首逍遥自在,”钟长诀望着远处,“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顿了顿,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在一片喧闹的击球声中,几乎难以辨认:“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这倒新鲜,”伊文说,“什么事?”
“照顾好那个孩子,”钟长诀没有指名道姓,伊文自然明白是谁,“现在离凶杀案没有多久,他们还不敢动手,怕有人把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之后就不一定了。”
伊文蹙起眉:“让他们放手这么重要的证人,有点难。”
“不难,就不会拜托你了,”钟长诀望着她,“你也觉得这件事丧尽天良吧,如果不想让我插手,为什么把真相告诉我?”
伊文缓缓转回目光,望着他。
“好吧,”她说,“我答应你。”
“谢谢。”钟长诀放下球杆。时间紧急,在赶往战场前,他还有好几个人要见。
幕僚长的办公室位于西翼二楼,钟长诀走过安静的长廊,看到了橡木门上的铭牌。
助理点开终端通报,将他带进房内。面积没有圆厢大,但陈设相似。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是一面书柜,左侧是国父们的画像,还有一张初代《宪法》的印刻版画。听到军靴的声音,伦道夫抬起头,皱纹笑得一派和煦:“倒是稀客。”
钟长诀在左侧的沙发上坐下了,助理很快送来咖啡。
“我的监控记录是送到你这里吧。”钟长诀说。
谈话突入无法预料的方向,伦道夫的笑容凝滞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他直起身子,显然是意识到来者不善。
“大半的军国要事,都先从你这里筛一遍,我的监控也不例外。”
联首日理万机,国内外要事多如牛毛,副手先行决策能提高效率。钟长诀料定军情处只在发现异常时,才报告夏厅,而伦道夫认为重要性足够高,才会上报给最高领导人。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将军,”伦道夫说,“在非常时期,对于影响战事的官员和将领,军情处都安排了监控。”
“我知道,”钟长诀说,“军情处有报告我和副联首的密谈吗?”
伦道夫顿了顿,坦然地说:“军情处从嘈杂的背景音里提取了你和伊文的声音,大概知道你们在谈论战争。”
“你没有上报联首?”
“你不会在开战前透露口风的,这是基本素养。”
“是吗?”钟长诀问,“你不想知道我们具体谈论了什么?”
伦道夫的笑容慢慢消失。这人对监控极度反感,现在倒愿意主动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