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逸愣了愣:“你们认识许冠睿?”
“当然认识,我们的演出都是他的公司在承办啊,即将开业的脱口秀场馆也是他帮忙介绍搭建的。”
“不是去全国各地休息了吗。”
“工作狂啦,做不了多久闲云野鹤的。也是蛮可怜,自己去医院打石膏,绷带挂在脖子上,最近还要给羚羊找分址,公司想做个收门票的新剧场……”
如果没听错的话,许冠睿收尾了工作漂泊几个月后,又回到了上海,最近正在羚羊泡着。正好她晚上要给演员拍视频,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毕竟听到那句“自己去医院打石膏”,曾经作为战友的她,一秒就知道了许冠睿现在没有朋友。
许冠睿坐在羚羊,头发依旧散着,浪漫又慵懒,表情却极其专注,容不得别人打扰。台上的人演出到最后一个,他躲在走廊的小桌子和人聊场地。几个来回听下来,许冠睿坚持要把剧场做在商圈,最好是购物氛围浓年轻人又多的地方,周围最好有配套书店,选品很好的那种;同一楼层最好有空间可以贩售周边,这一块早晚都会有产品推出,毕竟公众号后台都有段子投稿,内容版权都归公司……虽然暂时是独臂人,他握着笔不停摇头:“本来你们就是很商业的公司,放在剧场里变成高雅艺术没必要,定位就是要高级,走的也是都市喜剧路线,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逸坐在旁边听着,她做的内容,许冠睿都看在眼里。羚羊的演出早就结束了,场馆里只剩下他们俩,许冠睿才开口:“我早就看到你,走不开。今天你演出?我没看到。”
“我来听听段子。”顾逸没好意思说自己专程来找她。嗅到的暧昧气味不减,许冠睿只要看到女孩,散发得都是玫瑰骑士的氛围。
“梁代文还好吗?”
“嗯。还是坚持做无障碍设计,最近研究视觉捕捉技术很入迷,眼睛里完全看不到我了。你呢?”
“老样子。出去转了俩月接到我爸的电话,他还在路上漂泊寻找他喜欢过的女人,一瞬间我有点反胃,情种都遗传,不行,我得回来做点事情。”
被逗得咯咯笑,她说,你好像现在不近女色了。听公司的同事说,你去医院都是一个人,之前绝对会有女孩跑去医院找你。
“腻了——玫瑰骑士也会累的。”许冠睿用纱布蹭了蹭鼻子,像在止痒:“不怎么写乐评了,所以不太需要爱情做灵感了吧。”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聊起脱口秀演员吸毒被捕的新闻,许冠睿直言:“脱口秀也进了曲协,这个行业就算是被当成曲艺的一种了。但你们公司整体的脱口秀演员都很明星化,吐槽明星的综艺也都和艺人合作,全民追星的年代,“吸毒”两个字一出,还是会给人一种需要约束的印象。这么稚嫩的行业,如果多出几个违法犯罪的人,可能激起民愤,现在的成绩就都被抹煞了。”
“我是怕这个行业又会像以前一样消沉下去。”
许冠睿笑着说:“那倒不会。你们老板那么拼命地做综艺,年轻人里出圈得一塌糊涂,他不会让这件事就打击了脱口秀。”
许冠睿不在行业内,对一切的判断都是冷静的;唯独有那么一点点恻隐,大概就是喜欢过的女人讲脱口秀,但他讲事情一向都很残酷。曾经那些轻微的温柔,无非是因为喜欢附加的呵护,过于细心反而失真。现在的石膏和绷带令他散发出怪异的优雅气质,依旧迷人,只是懒惰了不少;对顾逸依旧保持了基本的绅士,即便一只手也用肩膀抵住门。一块离开羚羊下班。许冠睿突然说,我包里还有烟火棒,要不要悄悄去放。
“许冠睿,你是批发商吗?怎么总是有这些?”
“这包是去年的,今天突然背这个包,就遇到你了。不是我总是备烟火棒,而是每次遇到你,正好包里肯定会有,像是什么巧合一样。”
人生哪次相遇不是巧合。顾逸被说得感动:“走。”
两个人又绕进老地方,顾逸把点燃的烟火棒塞进许冠睿手里,又把手上的靠近那根燃烧正旺的烟火,漆黑的巷子火光扑簌,烟火棒燃放的声音也好听,舍不得多说话。
许冠睿问,兔子,梁代文给你的快乐,是你想要的吗?
“嗯。”
“情感有障碍的人,也会正中下怀吗?”
“他接受到的和发出的,也许跟我想的都有些偏差。”顾逸想,毕竟是残片的童年记忆加上多年的理性分析,再加上突然涌过来还没能消化的情绪,梁代文给出的反应,总和自己想得差了那么一点点。“但回馈总是意外,再加上真诚不说谎,总比充分权衡利弊再说出来的话更令我安心。”
许冠睿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烟火棒就在这个时候灭了。许冠睿的脸在火光中暗了下去,像场谢幕。他说,近距离的转瞬即逝的花火,也许只是出现了片刻,但它绚烂地绽放过,希望能成为你美好的回忆。
“一定会的。”
走出巷子,许冠睿说,玫瑰骑士不会让女孩空着手回家,我送束花给你。
站在花店门口和许冠睿聊得尽兴,完全没注意站在身后目光冷沉的梁代文,眉头蹙结盯着他们俩眉来眼去。
顾逸不想辩解了。和许冠睿未来搞不好抬头不见低头见,工作原因凑在一起纯属业务交流,而且人都几乎在梵高馆驻扎,租的房子除了放置她的旧书旧衣服,已经失去了住人功能,橱柜都长了蘑菇,他梁代文完全没有吃醋的必要。怎么着,是要打架吗?许冠睿现在断臂人,男子单打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