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林总,你的电话。”
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穿过那些古怪混沌的动静落入耳中,很熟悉,让他在这一刻下意识热泪盈眶。
不受控制地追寻着那个声音,林诚素用尽全力将漂浮的身体靠了过去。
此刻在其他人眼中,老板在听到陌生男人的话后,被他带着从椅子上起身,步伐缓慢地走出了会议室。
晚上九点,除了还在开会的这些员工,公司里已经空无一人。
寂静的办公区内,时野扶着林诚素拐到侧边走廊,林诚素已经有些坚持不住,贴服着他的身体不住往下滑落,情急之下,时野用脚踢开最近的杂物房,将自己和他一起关了进去。
杂物房内全是清洁用具,以及一些废弃的设备器材,林诚素蜷缩在他怀中,四肢痛苦地挣扎,时野有些艰难地抱着他,环顾四周发现连把椅子都没有,只好席地而坐将人放到了自己腿上。
“林诚素,是我,”时野在他耳边说,小心翼翼掰开他痉挛的手指,又从他胸口扯出那条被他藏着的项链,放到掌心,用力与他十指相扣。
林诚素发着抖,两只手被时野紧紧攥住,像是为了尽可能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侧身依偎在他怀中,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还有眼泪,滚烫的,一串一串从颈窝流向锁骨,渗进t恤,最后在时野肩头湮开成一片冰冷刺骨的痕迹。
时野用力收紧手指,低下头,将嘴唇贴近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不断温柔重复。
“林诚素,我陪着你。”
“阿娘,接下来呢?”
坑下滚热的火头熏得少女脸蛋红润,牙子趴在褥子上,明亮的大眼睛期待地一眨一眨,想听阿娘说完英谷姑娘的故事。
英谷姑娘勤劳又能干,长得也美丽,为了拯救他们纳西族饱受旱灾之苦的父老们,织出五光十色的“顶阳衫”披在肩上,奔向遥远的东方寻求龙王的帮助。
小手珍惜地抚摸着阿娘身上的七星披肩,牙子不禁催促,“阿娘,英谷去了东洋大海,然后呢?”
“然后啊,”阿哥毛善的声音从窗外呼啸的风雨中隐隐传来,男人推开门,踩着水塘走进屋里,“后来啊天就晚了,英谷姑娘要睡了,牙子也是。”
“阿哥!”牙子气呼呼地撅起嘴。
阿娘坐在炕上笑起来,温柔地摸着女儿的脸蛋,“你阿哥说得对,牙子该睡了,睡醒了,明天阿娘再跟你说接下去发生的事。”
“哦——”牙子听话地从炕上下去,小手被冷风吹得一缩,毛善见了赶紧关上门,“来,哥给你洗脸。”
地上一溜水滴,毛善摘了斗笠轻轻抖了抖,放到一边,拿起盆里的毛巾拧干了帮妹妹洗脸。
稀里哗啦的水声中,牙子闭着眼睛问她哥,“阿哥,羊找着了吗?”
炕上的阿娘抬起头,毛善叹了口气,“没找着,估计是叫山里头的野兽叼走了。”
“最近好几家都丢了不少牲畜,”阿娘忧心忡忡,看着窗外山雨呼啸的夜幕,“今年收成是没指望了,那些牲畜再一丢,该怎么办啊?”
“什么声音?”牙子抬起头,用小手抹去脸上的水珠。
毛善也回头,眼睛死死盯着合上的木门。
“是鸡笼那边,阿娘,”他把毛巾塞回到妹妹手里,快步过去重新带上斗笠,“我去看看。”
“阿善,算了,”阿娘赶紧从炕上下来,一脸担忧地拉住儿子,“你爹也不在,万一真的是野兽,叫你再给——”
“放心阿娘,我带上阿爹的猎枪,野兽近不了身。”毛善摘下挂在墙上的猎枪,“我很快回来。”
“阿善——”
“哥哥小心!”牙子搂着阿娘的腰,房门打开,冷风呼啸着灌入木屋,看着外头摇晃的巨大树冠,少女不禁害怕地躲到母亲身后。
木屋内散发出温热光芒,两道担忧的目光注视着男人的身影被吞噬在风雨中。
这段时间山里多风雨,本就破旧的土路变得越发坎坷,绕过屋子前头,毛善顶着狂风暴雨,一步一踉跄,踩着泥泞的土壤往鸡笼的方向走。
几声滚雷炸响在天边,阿娘养的鸡在铁笼内不安地来回走动,风雨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毛善停下脚步,警惕的目光透过雨帘扫视四周,端着猎枪的一只手用力攥紧。
咔。
什么声音?!
风雨中一声微弱声响被敏锐的耳朵捕捉到,男人年轻的眉眼一凛,赫然端起手中猎枪!
辨认出那声音来自于鸡笼右侧,毛善举着猎枪,朝那边小心翼翼移动过去。
大雨倾盆而下,伴着滚滚雷声从漆黑的天际迅速碾向大地,头顶树冠剧烈翻涌,橡胶鞋在潮湿的地面发出啪嗒轻响,毛善眯起双眼,紧张的面目在夜色中逐渐苍白。
黑暗中,几只鸡拍打着翅膀在笼中发出尖锐叫声,一个佝偻的黑影在瓢泼的雨帘中缓缓浮现。
熊瞎子?!
毛善心一沉,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只熊瞎子蹲在鸡笼角落,面前的地上散落一地鸡毛,狂风席卷而过,刺鼻的血腥味随即涌入鼻腔。
咔。
咔。
是利齿磨碎鸡骨的声音!
这声音尖锐的风声中令人头皮发麻,借着雷声遮掩,毛善哗啦一声将枪上膛,谁知那只熊瞎子的耳朵竟如此敏锐,疯狂吞咽的背影猛地一顿!
遭了,被发现了!
毛善呼吸一窒,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手指隐隐发着抖,正要用力扣下扳机,忽地,那只熊瞎子竟然从地上缓缓直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