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照片上的残骸,时野哑声开口,“是他。”
在周警司询问的目光中,他抬手指着照片上的骨骼,右侧有一处极其细微的痕迹,“这里,这是子弹擦过留下的痕迹。”
——砰!
暴雨中,男人逃跑的背影猝然倒地,捂着血流如注的脚踝怒然回头——
仿佛枪声骤然炸响在耳边,喉结轻轻滚动,时野声音艰涩,“是我亲手开的枪。”
闻言周警司接过照片仔细端详,片刻后果断起身,“我去打个电话。”
“喂,是我,”周警司站在桌边,对面是西城市局的梁洛昌,“尸体的身份基本能确定了,就是邹文斌,你去通知一下法医,尸体右侧脚踝骨上有一处痕迹,对,是枪伤——”
沙发上,时野神情恍惚,注视着茶几上那堆散乱的照片,在周警司严肃的话音中默默闭上眼睛,几不可查地吁了口气。
“时野?”
听见开门声,林诚素快步从卧室里出来。
时野手里拎着几盒外卖,脱了鞋,抬头朝他笑了笑,“吃饭了。”
他一早上接到一通电话,一言不发就出了门,直到中午才回来,林诚素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情,看他将吃的放到桌上,似乎心事重重,于是斟酌着开口,“是警局那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时野无比认真地拆着手里的外卖盒,指尖笨拙地去解袋子上收紧的封口,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时野?”
林诚素伸出手,将掌心轻轻覆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下一秒,他的手被猛地用力攥住,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林诚素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时野转过身,突然将自己抱入了怀中。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仿佛在竭力寻求一个支撑,时野收紧手臂,低头将脸埋进林诚素的颈窝。
“他们找到他了。”
落在颈间的呼吸滚烫,林诚素一怔,下意识追问,“谁?”
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悲恸,时野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最后一个逃犯。”
林诚素依旧怔然,却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此时此刻无处宣泄的汹涌情绪,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诚素眼眶发烫,抬起手臂环抱住他紧绷的后背,在他耳边低声安抚,“没事了,已经都过去了。”
时野近乎放任地向他展露出自己的脆弱,最后在林诚素温柔的安抚中,轻轻点了点头。
晚上的时候,时野突然说特别想吃海鲜,丢下准备了一半的饭菜,带着林诚素出门,把车开到小区附近,直接拐弯上了高架。
一个小时后,林诚素坐在一家路边海鲜摊的小板凳上,有些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
“这种地方你肯定是第一次来了吧?”
时野从桌上竹筒里抽了两双一次性筷子,拆了一边搓倒刺,一边低头看菜单。
这家苍蝇小馆生意不错,晚上八点多,老板在店门口摆了几张桌椅板凳,塑料的,时野得用脚踩着一条腿才勉强不倒,附近几桌都已经坐满客人,深秋微凉,老板光着膀子站在店门口炒菜,热锅爆炒,烟熏火燎的烟火气在夜色中腾然。
林诚素看着老板把一碗活蹦乱跳的虾倒进锅里,刺啦一声,呛得满条街鲜香逼人。
他点点头,好奇地凑过去和时野一起看菜单。
“你别看这地方又脏又破的,”时野一只手攥着搓好的筷子,路灯下两只眼睛明亮,“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天天来这吃,便宜新鲜量还大,点满一百还送两瓶啤酒。”
“大学?”林诚素瞪大眼睛。
时野抬手一指,“你看,就那堵墙,翻过去里面就是警校,这片地区治安可好了。”
林诚素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车水马龙的马路对面,只看到一片黑黢黢的绿化带,后面影影绰绰藏着一堵墙。
他有些失落,低头问时野,“晚上可以进去看看吗?”
“你想进去?”时野看到他撑在桌上的两条手臂,怕被油污弄脏了,抬手帮他脱下外套,抖了抖后反过来放到自己腿上,然后抓过他一只手帮他卷袖子。
他很多年没回来,只知道警校晚上肯定不开门,“你要想进去看看,下次白天我再带你过来。”
这回他动作利落得多,解开扣子翻几道折,左手完了换右手,林诚素指尖轻颤,偏头装作认真看菜单,听他这允诺似的话,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菜上得很快,果然便宜新鲜还量大,只不过通货膨胀,现在送啤酒的优惠取消了,于是时野点了两瓶,菜上齐后举起来和林诚素干杯。
“干杯,预祝新生活!”
两只酒瓶在路灯下轻轻一喷,叮一声响,林诚素两只手抱着瓶子喝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个不停。
“你不会是第一次喝啤酒吧?”时野一脸震惊,赶紧放下筷子帮他顺气。
林诚素咳得惊天动地,眼尾通红地瞥着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时野抬手叫老板娘,帮他换了杯果汁。
几分钟后,到手一杯果汁的林诚素对着满桌子菜叹了口气。
“好点了吗?”时野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林诚素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拿起筷子,就这点工夫,时野已经闲着往他碗里剥了一堆海味。
“快尝尝,老板手艺一点没变,这个油爆虾做得真是绝了。”时野刚好剥完一颗,直接往他嘴里塞过去。
这种路边摊大多重油重辣,林诚素第一次吃,冷不丁被塞了满嘴嫩滑虾肉,辣子爆香过的海味鲜香逼人,有种高级餐厅里没有的热锅气,他嚼了几口眼睛一亮,“真的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