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董事长就是这时找到我的。”说起往事,陈福君似乎还想哭,但他浑浊的眼睛里再流不出一滴泪水,只能干涩地眨眨眼,“他替我将囡囡葬在最好的墓园里,给我们家的人安排了终身免费体检服务,还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成为柏盛的股东之一。”
“钱很多,多到够买我女儿的一条命。”
黎川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细节。
血淋淋的,受害者们的过往。
“我刚刚不是刻意为难你,只是笨拙地向你确认,黎董事长不会再负责处理这次的事件。受害者家属们需要一个道歉,需要被公正地对待,而不是向我一样,拿着钱,衣食无忧地活在痛苦中。”
“黎总。”他皱巴巴的手微微颤抖,想去抓面前的年轻人,手臂上黄褐色的斑点晃在黎川眼眸,“您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再让柏盛逃避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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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在不断发酵,新闻、微博、短视频平台,哪里可以发声,哪里就有柏盛的新闻。
仅不到一周的时间,柏盛制药的词条久居热搜榜不下,浏览量超亿次。
柏盛的写字大楼被围得水泄不通,记者、家属、自媒体,轮班制蹲在门口,就为了等高层出来,好问上一句:“有何打算。”
股票几乎跌停,底层员工因为受不了骚扰而被迫选择辞职,大量合作告吹,只一周不到的时间,柏盛损失近千万。
危机时刻,柏盛核心居然稳得出奇,他们避开所有采访,始终没能给出一个答复。
不用说,还是以黎家两兄弟为首的派别在争夺话语权。
“事情闹成这样,不是简单的道歉承认错误就可以解决的。就算按照你说的做了,柏盛也会遭到重创!”
黎锦言已经在公司连续睡了好几天,他上过财经报纸,那张算得上英俊的脸早就在网络世界满天飞,记者们兵分几路堵在各个出口,他连公司都出不去。
“不是按照我说的做,是按照家属的意思。”黎川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相比黎锦言眼下的乌青和疲倦的神态,黎川的气色显然稍微好那么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常年在国外生活的他,在国内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大部分人甚至连黎家有两个儿子都不知道。
就算他现在出现在写字大楼门口,也不会有人认出他,最多因为他过于俊美的脸而惋惜:这么帅的年轻小伙,怎么就在柏盛上班呢?
“行行行,如果你非要和家属谈,那就去试试,你看那群人会不会狮子大开口,榨干柏盛之后再彻底毁掉!”
黎锦言大概也是耗尽了最后的耐心,既然非要见到棺材才肯落泪,那就让他去好了。
他最了解人心。
事情闹这么大,不可能只是一句承认错误能解决的。不管他们再在会议室里吵几天,都不会想出完满的解决方法的。倒不如让黎川去试错,反正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毕竟闹够以后,他才有正当理由把他亲爱的哥哥赶走。
想到这里,他朝黎川挥挥手,眼神中竟有点期待。
黎川用脚都知道黎锦言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懒得理会,在一众保镖的拥护中下了楼。
中午,正是饭点。
陆时宴却没什么胃口。他担心黎川,又不知该如有分寸地帮助他。
心烦意乱中,他胡乱跳转着电视台。
“——欢迎回来。距离柏盛制药毒疫苗新闻爆出的第五天后,柏盛团队终于出现,表示愿意和受害者家属进行谈话……”
女主播毫无起伏的播报声顿时搅得陆时宴心里风起云涌,他猛地从沙发上撑起来,调大音量。
画面已经由演播室切回现场,黎川那张精致的脸在大屏幕里更惹人注目,他穿着一身黑,长大衣显得他身材更加挺拔匀称。
此刻,正站在抗议的受害者人群中说些什么。
镜头慌乱推近,将他的所有暴露在世人面前。
“事情的详细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天气还没变暖,大家跟我上楼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我们再好好谈谈这个问题吧。”黎川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镜头,“这里的闲杂人等太多,我相信各位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家事摊开来,让所有人看吧。”
话音刚落,旁边训练有素的保镖直接将记者“请”了出去。
推搡间,镜头乱七八糟从谁的脸上划过。
陆时宴拧紧了眉头。
爱之忧伤
别看每天都有一大堆人挤在柏盛门口抗议,实际一问才知道,真正的受害者家属寥寥无几。
这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大多年过半百,长达十多年的维权之路和失亲之痛让他们看起来既苍老又颓然。
早已是被磨灭生活气的人。
直到真切看到他们的脸,黎川几乎都不能控制地想要朝他们鞠躬致歉。
那些伤害放在网络只是虚无缥缈的一粒尘埃,落进现实里才显得那么直接、沉重,足以毁掉整个家庭。
谈话时间不长也不短,几小时的时间,大多是家属们的血泣。
他们像是终于找到有话语权的人,一股脑诉说着自己的经历。聚集的几个家庭和陈福君很相似,都曾在柏盛工作,又自以为是福利,亲手将深爱之人推进火坑。
黎川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和银行卡号,说了无数次对不起,也反复做着保证,会尽快给出解决方法。
可是完美的解决方法到底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其中也有明事理的家属,知道这事与黎川无关,指名道姓要黎广安出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