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云姝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脊背发凉,她指尖颤了颤,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摆,嗓音哽咽:“我绝无此意,只是想求大人,只要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云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事儿,不归我管。”男人眸中神色淡淡,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回去待着。”
那字字句句冰冷漠然的话让云姝指尖一僵,眼睫轻颤着垂下眼。
待着?父亲已然被人给带走了,不知何时便会丢了性命,她如何能坐得住?
近几年,自岑祁坐上首辅的位置,行事便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面,蛊惑了安帝,不知给多少名声清廉的好官安了个罪名抄家灭门。
对此,云姝的父亲云睦没少上书弹劾岑祁,怕是早已被记恨上了。
此次袁家因为倒卖兵器出事,云家分明什么都没做过,却平白便被牵连了去,让人不得不多想。
她一直以为岑祁同外边儿的传闻是不同的,可心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惧意,在听见他亲手削掉所谓‘罪臣’的脑袋时,便被无限放大。
此人绝非善类,哪怕如今她带来了信物这般求他,他也还是不肯放过她父亲。
冷血。
这是云姝现下唯一能想到形容他的词。
“大人……”云姝红着眼,只觉心中酸涩,她抬头望向他,攥着他衣摆的指节泛起了淡淡的红,“求求您。”
岑祁眸子漆黑毫无波澜,沉默片刻,挥手将她的手甩开,她一个未稳住身形便往前扑倒,腕间破皮的伤又在地面磨了一下,登时鲜血直流。
男人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阔步离开,嗓音冰冷:“卫钏,送客。”
“是。”一旁的侍从拱拱手,便走到了云姝身前,“云姑娘,请吧。”
云姝红着眼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忍着痛直起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几滴殷红的血从指尖滴落在青石板台阶上,一瞬便没了踪迹。
既然岑祁不肯放过云家,那她就另外找人帮忙。
刑部……刑部的侍郎同父亲有过一些交情,他应当能帮忙。
打定主意,她便转身离开,往张府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卫钏走进岑府,将一张朱红色的请柬交到了坐在书案边的岑祁面前:“大人,刑部侍郎张知之府上的人方才送来请柬,邀大人今夜赴宴。”
岑祁那幽沉的目光从手中的玉牌上移开,接过请柬扫了一眼:“备马,去一趟。”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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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云姝只觉得手脚被冻得麻木,就连伤处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丝毫,一辆马车从她身侧往前驶去,她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许久,她总算是到了张府门前,所幸小厮进去通传了一番后,便笑吟吟地将她领了进去。
路过前厅时,小厮并未停下,但云姝往那边瞧了瞧,觥筹交错着很是热闹。
前厅不远处有一条长廊,一棵老树从墙边长出,枝干张牙舞爪般延伸至廊道,盖住本就惨淡的月光。
云姝坐在旁侧,打量着周遭的昏暗,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前厅是灯火通明,长廊却是幽暗无光,分明相隔不远,瞧着却好似两个世界。
她看了看一旁的小厮,声音略有些颤抖:“张大人还在忙吗?为何要让我到此处等?”
小厮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家主此时正在接待贵客,这是家主的吩咐,小的也不知。”
云姝点点头,只得作罢,暗自捏紧了冻得发红的指尖。
不久,张知之从前厅的方向走了过来,随意摆了摆手,那小厮便福身退了下去。
“云姝见过张大人。”云姝忙站起身,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张知之点点头:“不必多礼,云姑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是我爹的事儿……”云姝顿了顿,轻声恳请,“张大人与我爹同朝为官,虽交情不多……可我爹真的是冤枉的,他不可能去帮着袁家倒卖兵器,张大人能否救救他?”
对于此事,云姝知晓的也不多,许是关心则乱,说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的,可张知之似是早料到她要说什么般,叹了一口气:“若是为此事,姑娘还是请回吧,老夫无能为力。”
“什么?”云姝愣了愣,目光很是急切,“张大人,您可是刑部侍郎,怎么可能……”
张知之摆摆手:“此事牵扯太大,我不敢插手,更深露重,云姑娘早些回罢。”
说罢,他不愿再多说什么,转身朝守在不远处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大步走开了。
云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失落地垂下眼帘,眸中的光渐渐淡去。
她站了片刻,小厮拿好伞走过来,眼中升起些许怜悯,轻声道:“姑娘,这雪瞧着今夜都不会停了,快回吧,家主吩咐小的给您备了一把伞。”
话音落下,云姝那雾蒙蒙的眸子总算有了些反应,看了小厮一眼,而后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伞:“替我多谢张大人,可否……再给我一盏灯笼?”
小厮明显一愣,但很快点头,便转身去寻了。
长廊内只留下了她一个人,周遭静了下来。
角落的黑暗似是有生命般逐渐蔓延过来,云姝垂着脑袋,眼中浮上了一层惊慌和警惕,惊疑不定地张望着周遭暗处看不清的位置,仿佛那里会有张牙舞爪的怪物会随时扑过来一般。
此时分明还下着雪,她的手心竟已渗出了冷汗。
忽的,旁侧的枝叶间响起一道悉悉索索的声音,云姝如惊弓之鸟般连连后退,一转身,便瞧见在长廊另一头站了不知有多久的岑祁和卫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