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皇帝的心情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她可不能害了这个小太监。
进了御书房,皇帝没什么好脸色,庞害也没什么好脸色,一人一妖对着臭了半天的脸,午饭前皇帝让她滚。
滚就滚。庞害站了一上午,早累的不行了,回宫后换了衣服就往床上倒,直挺挺地躺尸。
一条白毛狗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跑到床跟前,跳起前腿搭在床上,口吐人言道:“老大,我回来啦!”
庞害的寝宫外不设下人守着,一是她不好意思让人在外面一站好几个时辰;二是她有时候变回原形睡觉,就怕有哪个好心宫女见天冷来给她关窗户,看见了她的原形;三是方便一些特殊妖怪的来往。
庞害侧身躺在床上,用一只手支着脑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上来说,炉火刚烧起来,地上冻爪子。”
“好嘞!”白犬跳上床,变作一个白衣白发的少年郎,学着庞害的姿势,和庞害面对面躺着。
庞害散开的黑发里立起一对犬耳,微微向白犬倾斜,示意对方可以说了。
谁知这白犬第一句话:“老大,你变的这个男人的脸好俊啊!”
庞害:“……”
庞害一巴掌扇在白犬脑袋上,但并没有多用力,就跟人类教训不听话的爱犬一样。
“说正事。”
白犬被打了也不恼,乐呵呵地抖了抖没有收回去的折耳,开始汇报:
“就那个什么,那个人类巡盐使,我不是跟着他去查盐账嘛,具体的我听不懂,好像是账本乱了套,实际拿不出什么钱来给老皇帝。巡盐使说盐交不上账,朝廷就会逼百姓去补这个亏空,他出来一趟拿不回东西,也会被皇帝降罪,连累一家老小,所以他为了不连累家里人,就自缢了。”
庞害微微皱眉,“死了?”
那为什么早朝上有大臣说人回来了?
白犬:“我及时发现,把他救下来了!”
庞害摸摸他的脑袋,夸赞道:“立大功!”
“可是他后来又跳水淹死了,我把他捞回来时,人已经断气了。”
庞害那只手抬起来,又给了他脑袋一下,“能不能一次说完?”
白犬顺势用脑袋蹭了蹭庞害的手,“然后有些人就推了个人出来,冒名顶替这个死掉的巡盐使,成为新的巡盐使回来了。”
“鬻官?”庞害眉头又皱起来。
“玉冠?”白犬立马窜下床,闻着味儿在屋里找了一圈,拿着个玉冠又跳上床,捧给庞害看,“我找到了!”
“不是这个意思……”庞害用妖气在空中写了“鬻官”二字,用尽量通俗的话给眼前的半文盲小犬妖讲解,“‘鬻’是卖的意思,这个词的意思是:把官位卖给别人。”
白犬融会贯通:“所以巡盐使的官位被卖给了另一个人!”
他又有些奇怪:“可是巡盐使回来不是会被皇帝杀头吗?为什么那个人要花钱找死?”
庞害垂下眼睫,略一思索。
半晌后,她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会被杀头,是因为交不上账,但只要买官的人联合卖给他官位的人一起做假账蒙蔽圣听,便不会被杀头。”
“可是假账没有钱呀,国库还是空的怎么办?”白犬疑问多多。
“从百姓身上刮钱补亏空呀。”庞害终于明白,为什么早朝时有人那么急着提高税收。
老皇帝从不查实际收上来了多少钱,下面的臣子尽管闭着眼往低里报就行,但实际收上来的要更多,比实报数目多出来的那部分,被拿去补了盐务的假账。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故意伤害百姓吗?”白犬的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卖盐很赚钱,明明有很多钱,他们为什么拿不出钱给老皇帝,你好好想想。”庞害引导着他自己思考。
这个简单,白犬一想就明白了:“他们不想给!他们想留着钱自己花!”
庞害点点头:“对。”
“人类好坏啊。”白犬感叹道。
“坏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大部分人是很好的。”庞害说,“比如那个旧的巡盐使,他没有能力掰得过整个朝堂的坏势力,不想连累家人,也不愿意蒙蔽圣听、迫害百姓,就选择了跳水,用自己的命保护很多人的命,是很好的人。”
白犬附和道:“对!他是好人!”
他随即又冒出个疑问来:“可是他为什么不回来和皇帝讲实话?如果他说了的话,皇帝不会帮他吗?不会把那群不给钱还害百姓的坏人打一顿吗?”
“不会呀。”庞害回想到早朝上的那一声“够了”。
“因为皇帝也是个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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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皇蛋(7)
一连数天,沂国主仆俩趁着皇城巡卫松懈,就往宫外跑,几乎摸遍了整个大都。
南北大街东侧,一户官家的后宅院内,几个衣着鲜丽的妇人吵的不可开交,王遗策和小梦趴在人家墙头上托腮看好戏。
遮盖身形的妖法叠在两人身上,凡人看不见她们。
“怎么又是因为月钱问题吵起来的?”小梦听了几句就兴致缺缺,用手肘杵了一下自家主子,“咱换下一家?”
王遗策今天听了不下十家这样的吵架内容了,现在这些妇人吵一句,她都能立马接出下一句,于是收了神通,拉着小梦跳下墙,两人往隔壁院落走去。
翻上墙头,王遗策习惯性地先撑上腮帮子,结果发现这宅子里一副破败景象,不像是有人住的。
主仆俩要下墙再换一家,宅子的大门突然被从外推开,王遗策听到动静,立马伸手压下小梦,拉了一个隐蔽身形的结界罩在她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