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冷?”庞害皱着眉把鸡妖抱进怀里暖着,又拿被子给两妖披上。
王遗策下巴搭在庞害肩上,她张嘴,冲庞害的颈侧吹了口气。
庞害只觉得自己脖子上像是被撒了一层寒霜,冻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千年的冰魄,厉害吧?”王遗策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
庞害一愣:“千年冰魄?那是什么东西?”
王遗策把脸闷闷地埋在庞害的肩膀上,整只鸡都缩到庞害怀里汲取温暖,“听说是修仙界的一种宝贝,但我不会用,捏碎后顺着我的妖力遍布在我身体里,也弄不出来。”
庞害当即分出妖力给王遗策检查身体,却只能看见经脉上附着了些晶莹的灵气,如雪如雾,无法用妖力触碰到,自然也除不掉。
她用妖力观察了一夜,发现这些晶莹灵气在自行加固王遗策的经脉,没有坏处,就是王遗策得被冻的精神萎靡一整个冬季。
王遗策第二天早上听完庞害的观察结果后,变回原形往火炉里爬。
庞害把鸡抓住:“你要做什么?”
王遗策生无可恋:“让我变成烧鸡。”
庞害又去向店家租了几个火炉搬上来,做法似的将王遗策围在中间烘烤,总算是让王遗策好受了点。
“受不了,我们去玖地吧,玖地冬日不落雪。”王遗策被冻的化形不稳,广袖中有金色羽毛探出。
“等雪小些,我们就去。”庞害听了王遗策怒斩□□妖的事,知道如今玖地无雪,仰赖王遗策除妖。她好奇地掀开王遗策的袖子一看,见王遗策的双臂都化成了鸟翅,无精打采地垂在身侧。
庞害闲的没事,拿了篦子给王遗策篦头。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王遗策能感觉到,庞害真的很喜欢她的头发,总是揽过小梦的活儿来给她梳头。
“我的头发好看吧?”王遗策笑了一声。
庞害点点头,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些发丝,“好看,又细又顺,颜色也很纯。”
王遗策垂眸道:“她们也很喜欢。”
“她们?”
“煞血教的那些小姑娘们。”
庞害玩头发的手一顿。
火炉中的木炭劈啪作响,窗外是呼啸而过的寒风,两妖间突然又安静了,连清浅的呼吸声都短暂的停滞了一瞬。
庞害的手也就顿了那么一瞬,一瞬后,她将那些金发拢起来,开始给王遗策编三股辫。
她柔声道:“你想说便说,我在听。”
王遗策缓缓闭上眼睛,上下两片金睫轻轻合为一体。
“他们这一辈子就活在大燕的一隅中,没见过金发的沂人,一开始见他们的教主变成了金发人,都很惊奇且欢喜,觉得金发是受天神眷顾的象征。”王遗策缓声道,“沂人都觉得黑发才是受神眷顾的,他们认为黑发人是从黑土地中生长出的血肉,与天地同心。”
“庞害,你用脚步丈量东洲纵横,用了多少年?”
庞害歪着头想了想,答道:“一百年左右。”
“一百年……”王遗策轻声重复了一遍。
若无贫疾灾战所扰,凡人想要看遍天下,需要一百年。
她若想看遍东洲,需要多久呢?
能快点看完吗?然后将这一路的所经所历,讲述给她那个被权利责任束缚在深宫的皇兄,再讲给她那黄泉之下的父皇母后。
煞血教教众遇难,王遗策没有小梦那么伤心,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心里一直都和教众保持着一定距离,让他们不可攀,不可亲。
可当她看到那片焦黑的土地时,看见那么多几日前还鲜活的凡人再无生息时,还说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意外来的措不及防,生命消散的无影无踪。疏忽之间,那些曾在她身边驻足的人们便随风而逝了,好像时间推着无数事物消亡,只有她像是被时光抛弃了一样,自始至终都没变化。
王遗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惶恐。
迟早有一天,这个世上会再无人认得她,她会独自一人,无亲无故。
这样一种思量出现在一个长生不老的妖怪身上是很可笑的,既为妖,便早该适应孑然一身的岁月。但王遗策被凡人熏陶了二十多年,她喜欢人烟,喜欢热闹,享受被亲眷关心的感觉,也想关心那些爱着她的凡人。
感受过了羁绊带来的正面情绪,便再也不想回到冷暖无人问的状态。
这是人之常情,却不是妖之常情。
“我喜欢凡人。”王遗策突然说道。
“虽然有些人又蠢又坏,但只要把他们解决掉,剩下的人就都很好。”王遗策语带笑意,“我喜欢好人。”
庞害温声附和道:“我也喜欢好人。”
王遗策转头看向这个黑发紫眸的犬妖。
她觉得庞害应该不屑于天道给的那点修为,也不会怕雷劫,毕竟庞害连虎都敢斗,看见道士也是拔刀就敢上,胆子能包天,除祟驱邪应该只是为了人间。
犬妖的思维与其他妖怪的思维其实是不能统一来看的,其他妖怪可能为情为爱为执念而帮助凡人,而犬妖帮凡人的理由有时候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有可能今天得到了一个老奶奶随手扔的骨头,啃啃觉得好吃,便发誓要保护全世界能丢骨头的人。
庞害除祟的理由也很简单。她觉得自己独特,天道还能从哪找她这么能干又扎实的除祟犬?守护人间舍她其谁?
天道给的奖励再少那也是奖励,没有狗狗会因为主人给的饭少而赌气不吃饭了。
这么看来,这一犬一鸡全是亲人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