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这一国社稷,就交给你了,洛儿……光复江山,把控大权,铲除奸臣,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到——”
太子连连点头,“是,父皇,父皇——洛儿明白——”
皇帝撑着力气,提高了声音,对着满室的王公大臣,诸王公主和嫔妃,坚定道,“我司徒氏之尊,千百年来,延续至今,万不容有失!若有二心者,企图谋权篡位,颠覆帝尊,众爱卿必得协助太子,群起制服,将乱臣贼子斩于市曹,诛灭九族,将其头颅悬挂于城外,日日风吹雨淋,以警醒世人!!”
满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默不敢言,也许是人之将死,做什么都会得到同情,有更多的诸王大臣,或忠心的或中立的,被皇帝拼着最后一口力气交代的模样感动,被他的话语感染,义愤填膺,竟齐齐回答,“是!”
司徒清潇紧紧咬着苍白的唇,她看着,听着,心脏就像插进一把刀子,疼得钻心。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紧紧地握着太子的手,又把目光转向司徒清潇,“潇儿,朕最信任的便是你了,我司徒氏,上百条人命,不是她死,就是我们亡,潇儿,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太子他还年少,你一定要辅佐太子,坐稳皇位,铲除奸臣……”他坚定地看着司徒清潇,大声了些,又重复道,“辅佐太子,铲除奸臣!”
司徒清潇心乱如麻,铲除奸臣这几个字每说一次就像是剜在她的心上,她清楚地明白,这个所谓的奸臣,指的是谁。皇帝定定地看着她,把整个司徒氏唯一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潇儿,答应父皇。”
“答应父皇。”
皇帝艰难地抬起了身子,句句紧逼,全内室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她却无法点头,更无法说出那个“是”字来。
“平南王驾到——”传令官尖细的声音传来。
司徒云昭身着深绯色朝服,负着手,美艳的脸上万分冷峻,纤细清俊的身影出现在内室门口。
司徒清潇望过去,司徒云昭没有看这边,而是看着龙榻上的皇帝,她可以放纵自己片刻,目光眷恋地在她身上辗转徘徊,不舍离去,她好像又瘦了些,又憔悴了些。眼底下有淡淡的青黑色,粉黛也没有遮盖住,却不减她丝毫的俊俏,最近,她发生了什么么?
她的确更瘦了些,但朝服依旧合身,就算她身形有一丝改变,御衣局也会连夜为她赶制修改朝服,以求最合身的效果,司徒云昭是个连在穿朝服上都不会马虎的人,事事都苛求完美。
司徒云昭看着龙榻上的皇帝,皇帝一见她,像是脱了最后一分力气,倒回了龙榻上,喘着粗气。
“陛下,臣来晚了。”
她穿过满室跪倒的朝臣,床塌前跪着的诸王太子,径直走到龙榻前,司徒清潇就坐在龙榻上,她没有去看,还是往常的样子,似笑非笑,负着手,看着皇帝,一副好臣子的模样,“陛下有什么遗言,尽管交代。”
她勾了勾唇角,没有半分笑意,“臣一定替你完成。”
余温
司徒云昭收起似笑非笑的模样,变得冷峻,“说啊,怎么?哑巴了?方才本王进来之前,不是很能说么?”
“平南王……”皇帝虚弱地开口,“你来,朕有话要跟你说。”
司徒云昭眼里有一丝疑惑,还是弯下了身子,俯耳过去。
皇帝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言,“司徒云昭,别急,你的报应在路上了,从今以后,新帝和潇儿便是共同体,你不是喜欢潇儿么,日后你便可以如愿以偿死在潇儿手中,呵呵呵……”
皇帝知道,他的女儿,司徒清潇,是他手中唯一也是最有力的砝码,他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亲情的砝码威胁司徒云昭,刺激司徒云昭,看她痛苦的样子,一定要。
“说完了?”司徒云昭抬起脸来,却并未像那日一般,气得双目通红,而是淡然如往常。
她忽然笑了起来,“陛下,你就没有别的招数了么?同样的招数,一次两次,三次,你觉得总能刺激到本王么?”
她一样压低了声音,“陛下,别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没想到你到死都不知悔改,我对公主的感情,不奢望你能理解,你也不必了解。若是有缘,自然最好,若是无缘,本王也不会强求,只要公主好,就是了。”她抬起眼来,目光凌厉地看着前方,“但是皇位,臣是不会放手的,不过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你还是下去,陪你的好儿子,司徒清源吧。”
皇帝惊愕,她直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眼里的东西,令人捉摸不透。
皇帝的手伸进枕下摸索,拿出来明黄的圣旨,上面绣着双龙,是皇帝遗诏,还有通身剔透的传国玉玺,是皇权的象征。
他手里拿着遗诏,颤抖着抬起手来,司徒云昭从他手里夺过遗诏,展开看了看,她勾起唇角,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将遗诏扔在了地上,又抬起金蟒黑靴来,踩在了遗诏上,踩在了明黄的双龙上,用力地碾压。
皇帝颤抖着手,指着她脚下的遗诏,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平南王,你……你这是做什么?”
身后的声音不断传来,司徒云昭勾着唇角,置若罔闻,满眼都是阴鸷。
出乎意料的是,距离她咫尺的司徒清潇,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司徒清潇看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模样分明与平常无异,但她可以本能地感觉到她心中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