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云昭丝毫没有要撤开的意思,“怎么?”
司徒清潇眼眶还红着,清清冷冷,“父皇尸骨未寒,平南王这样,在寝宫里龙榻前,不合适。”
司徒云昭定定地看着她,她真的摸不透她,为什么,她一时可以为了她去伸手挡碎瓷片,一时又像这般,冷漠示人。
她直觉,日后若是太子做了新帝,这样与她面对对峙的日子一定不会少。
所以,她不能让太子做皇帝。
在众目睽睽下,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杀鸡儆猴,给众人一个下马威的,却被阻拦了。她是为了众人,还是,只是想救陆子淮?
司徒清潇第一次向着她伸出手来,却不是来牵她,语气不容置疑,“平南王,玉玺你可以拿走,把刀给我。”
“为什么?”
司徒清潇直视着她,眼里是警告的意味,“父皇刚刚驾崩,遗驾面前,不宜见血光,陆将军是朝廷重臣,也是父皇的爱臣,不合适,平南王。”
司徒云昭回看着她,眼中的怒气显而易见,司徒清潇还向她伸着手,她没有把刀交出去,而是扔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刀掉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躺在地上,刀尖上还沾着一丝陆子淮的血。
当司徒云昭一离开,满室的人才松了一口气,陆子淮脱力瘫软在地上,狼狈不堪。
司徒清潇低着头,强忍着心中的酸楚,她弯下了身子,捡起司徒云昭扔在地上的刀,轻轻地握在手中,上面还留着余温。
遗诏
通身剔透碧玉的玉玺,上面雕刻着龙,在离开之前,她最后转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司徒清潇,要把这个身影牢牢镌刻在心中,牢牢地记住。
各朝各代皇帝死后,都自有一套丧葬制度,司徒文泰驾崩后,礼部自会歌颂功德,谥号“大成”,称大成皇帝,虽然这听来万分讽刺。
诸王和太子亲自为大成皇帝换寿衣,口中含珠玉,放入棺柩。
嗣皇帝和诸王公主们皆要身穿丧服守孝,官员及百姓,七七四十九日内不得寻欢作乐,不得屠宰,不得婚嫁,服丧期内,寺庙道观需鸣钟三万次,彻夜不停。
直至头七过去,朝廷要在大殿前宣读皇帝遗诏,诵经和吊唁活动依旧不能停止。
灵堂设在大殿前,灵堂旁边设置着黄龙帐幔,两边设置着白绫帷幔,灵柩放在中间,前面摆着极品黄缎绣龙垫和花梨木宝塌,殿前宽广宏大的空地上,玉阶前,诸王太子公主妃嫔与朝臣皆身穿白色丧服跪在地上,太子跪在灵堂前,携领众人焚香烧纸。
太子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难免紧张,不过正值皇帝驾崩,他的紧张不能大过悲伤,便只能压抑下来。
整个殿前一片白花花,跪满了身着丧服的人,齐齐叩首,司徒云昭就站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切。
心上压抑许久的大石终于被搬开了一些,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最后一日,终是到了安葬的吉日,跪拜过后,按照典制,七十二人抬棺,头前里八八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皇室大旗,千人仪仗,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旗幡,纸扎,浩浩汤汤,身后是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辇轿连绵不断。全城百姓皆素衣丧服,在道路两旁跪拜恸哭。
司徒清潇就在其中的一顶轿辇里,她辛劳连日,眉目间依旧冷淡隽秀,却有遮掩不住的憔悴苍白,偏生凄美动人。
皇帝灵柩送往了皇帝下葬,司徒氏历代帝王都葬在这里,如今司徒文泰也成了这之中的一个,终于算是完毕了葬礼。
可现下,又都不知所措起来,按典制,该是准备太子的龙袍,用品,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了,可是,人人都知道,传国玉玺在司徒云昭手中,说白了,这皇位至今还没有着落。
东宫。
太子坐在床塌上,思虑着这些天的一切,有些失神,父皇,是真的走了。
一道清浅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洛儿。”
太子把头低得更低了些,“皇秭。”
“怎么了?”
“皇秭,我好怕,父皇是真的去了,我们日后该怎么办?”太子抬起头来,看着司徒清潇,满眼都是忧虑和惶恐。
司徒清潇冷冷清清的,“不用怕。父皇虽然走了,但他还在天上看着我们,还有母后,他们会保佑我们的。”
太子一个年纪尚浅的少年,显然还不能自连日的打击中逃离出来,不能接受丧父的痛苦,不能从对司徒云昭的恐惧中自拔,始终无法稳下自己的心情。
司徒清洛靠在她身上,已经带了些哭腔,“皇秭……”
司徒清潇摇摇头,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怎能对他要求什么。
司徒清潇推开他的肩膀,认真地问t,“你且说,你想不想做皇帝?”
司徒清洛有些犹豫,“可是……”
司徒清潇不容置疑,“不要说可是,只说你想不想。”
司徒清洛犹疑着点了头,“我自然想。可是皇秭,你也知晓,平南王她……”
司徒清潇松下了一口气,“这个你不要担心,皇秭会去想办法。”她认真嘱托,“洛儿,你若要做了皇帝,必定要扛起肩膀上的责任,勤政爱民,看顾好这司徒家的万里江山,万不可亲小人远贤臣,做昏君,知道么?”
司徒清洛眼睛亮了起来,“好,皇秭,我答应,我都答应。”
他知道无论何时,司徒清潇都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她的救命稻草。
司徒清潇蹙起眉,看着弟弟的样子,心里还是有无尽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