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
皇帝骂的,何尝不包括这位伴读?
依着崔明端的七窍玲珑心,他想说明此物的来源,哪里没机会?
这不就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么?
皇帝不介意臣子聪明,只是不能将聪明劲放在天家威严上。
内侍监自幼服侍天子,晓得陛下这是真动怒了,眼眸转了又转:这崔大人何必呢?有崔家,还有陛下的宠信,哪点不比虚名强?何必为了梅花坞来触陛下的霉头?
崔明端再三叩首,陈情道:“前几日,郑御医病了……听闻,郡主也病了。今日,微臣随御医去了一趟梅花坞,此物,是郡主所制,送了满满一篮子……”
陛下轻嗤:他崔明端,是特意说这东西足足有一篮子么?
“荣安的病如何了?”
“臣不通医理,实在说不明白。不如等郑御医明日能上值了,陛下再召了人……”
“崔爱卿——”
“臣,有罪。”
“你岂止是有罪……”
崔明端再一叩首,伏地而跪,脊背平直。得天子宠爱多年,他甚少再行这样的大礼。
皇帝的怒气,发出来,也不剩多少了,这道小食,即时吃来,有些些韧劲。各色香料也调得精妙,猪肉没有腥膻味,香料也不会喧宾夺主。
倒是比底下这个儿郎聪明得多。
“既是荣安送来的,朕也想着,你们这桩亲事,赐下已有十来年,既然爱卿也有意,不如择日成婚吧……”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崔明端气息停滞一瞬,御殿的地砖是暖的。额头触地,亦能感受到丝丝热气。
同样的衣裳,在梅花坞冻手冻脚。眼下,却是炙得人越发清醒。
“回禀陛下,微臣斗胆——眼下,不宜成婚。”
此言一出,就连内侍监也将腰挺了挺。崔大人今日莫不是让风扑了?
陛下似笑非笑,伸筷去拨弄着那个圆润的葫芦。可怜御厨费心摆的福禄寿喜,只一下,便七零八落。
“说的也是。这桩亲事……年岁也久了,你和荣安,虽说自幼定下,但也没一处玩过,不比旁人有段青梅竹马的情缘。既然爱卿觉着不妥,不如今日就将这门亲事退了,放眼京城,乃至天下,自有爱卿的良配。令堂这些年,可有相中的人家?”
若方才只是天子的试探,这番话,却是一举将崔明端此生的荣宠,乃至崔家一族推至悬崖边。
崔明端仍是保持伏地而跪的姿态,“陛下容禀。方才臣说不宜成婚,不过是郡主今年六月才出孝,郡主上表为双亲守孝六年,陛下亦在金銮殿盛赞不已,四海百姓莫不以此存仁孝之意,行孝悌之举。若因臣一己之私,匆忙间定下婚期,置郡主忠孝于何地?臣只恨当年没早早迎娶郡主,无法以至亲之名一同守孝。
而今,郡主得圣上庇佑,微臣不过是占得先皇赐婚之机,实是高攀。臣——愿举全族之力,许郡主十里红妆,方不负陛下拳拳爱重之心。郡主往后荣华平安,便由微臣来给。”
“崔明端。”
皇帝罕见带着姓氏喊了他,余下的话,筷子在桌子上的几道点心来回动了动,一直没落下。
内侍监额上已经沁出了薄汗。
“是,臣愚见,若有不当之处,请陛下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