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不夜天。
在烟花的光亮下,樱子不自觉地睁大了眼,那一抹樱粉显得更加清透无瑕,有一点点的动容从中流淌,某道无形的隔阂似撕开了裂缝,而她微弱的情绪起伏化作为一道天真不知事的笑容,明明有在笑,却弯了眼眸,令人想到了哭泣。
身边没有任何人,可是有什么在她面颊上拂过,是毛绒绒的触感,极其轻微地停在她眼角,像是安慰一样,在几秒之后才消失。
当符合雅各布所说的盛大、绚烂且璀璨的烟花燃放殆尽,最后一点光芒熄灭,再没有礼炮点燃、上升的声音响起,烟火落幕了,有纪走过来牵住她的手。
她今夜笑得格外温柔,眉眼弯弯,像是一轮映在水里的月亮,红发半挽,那样艳丽的色彩柔和得不可思议,她低眸看这个孩儿,以轻如烟云的语声唤道:“樱子,”
她们一并向住宅的门口走去,那里等候着禅院甚尔和禅院惠,从他们的身影留出的间隙里可以看到室内还有人,穿着正装、很想做出和蔼神色,但依旧无比严肃的夜蛾正道;一身水红色礼服,笑得眉眼弯弯好看至极的菅原夫人;同样一身周正,穿着参加宴会的着装的观月夫妇;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没有见过的棕色短发的少女。
“你喜欢刚才的烟花吗?”有纪很轻声地问道,而不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哦,因为真的感觉樱子长大了,过了今天,樱子就到了八岁。”
“长大了,真好呢。”
那样悠远的目光是从许久以前看过来,隔着一段苦难哀恸的时光,小心翼翼,含带着满满的温柔和爱意,令人想到午后坐在床边照看婴孩的母亲,她的半边脸颊在光下白皙至透明,神情柔和得不像话,在哼着摇篮小调,看她的孩儿安然入睡。
樱子抬头看一眼她,不摇头点头,也不作答,她的步伐向前走得快了一点,而今天也穿着小西装、但怎么看都是园童装的禅院惠来牵住她的另一只手。
禅院惠觉得自己有点想叹气,明明是来庆祝樱子的生日,但就是……有奇怪的说不清的感觉,尤其是有纪牵住樱子和她说话的时候,于是就没忍住上前来,他还是板着稚气未脱的小脸,看起来有一点木木地,没有笑,他也唤道:“樱子,”
他比樱子还要小许多,也比樱子要矮,埋头牵着她走,头上炸起来的刺刺巴巴的头发一晃一晃,他说道:“生日快乐。”
虽然只是一句祝福,可是语气真挚诚恳,他回过头看她的眼神中带了点儿担忧,而在迈上门口的阶梯时,杵在那里半点不动的禅院甚尔弯下腰,一把捞起了他们,直接抱起来给带进屋,禅院惠直接无视了他,只专注地看樱子的反应。
室内的装扮较午后走之前已经有了不同,天花板上四处挂了彩带和气球,客厅的桌子上立着一个大纸盒,有蛋糕和食物的香气传出。
樱子弯了弯眼尾,天真烂漫里似乎添上了点儿欢欣,被禅院甚尔放下地后,樱子首先去放好她怀里抱着的许多东西,之前就摇摇欲坠,然后在被放下的过程中掉下来的东西由禅院惠帮她捡起来,追在她身后在住宅里跑。
两个小孩子跑来跑去,不同的物品要放在不同的位置,很多都是一骨碌放在沙发上,一小部分放上置物架,而只有她一开始带回来的小盒子要放去自己的房间。
她风尘仆仆地回来,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被苏菲逮去洗刷,出去玩了大半天,头发乱了,衣裙上虽然不见什么,但毕竟有出过汗,在生日宴会上也需要再换一套衣裙。
在浴室外就摘掉了头上的纸质王冠和花环,小夹子也放在了梳妆台上,之后坐在浴缸里开始玩泡泡,手上沾了水,然后挤一点沐浴露开始揉搓,手握成拳支在唇边,比出一个‘ok’的手势,再吹气,泡泡就出来了。
吹一个泡泡出来接在手心,由于手上滑滑的有泡泡水,泡泡没有破,随着她动作而摇晃,呈现在表面的五颜六色的光也流动起来。
苏菲在身后帮她抓头发,动作很轻,樱子额前的散发全都被打湿了、抓在头顶,正在揉搓出泡泡,光洁的额头露出来,她也有一双细细的眉,还有点短短,并不怎么密。
她在发呆,楼下有纪在招待客人们,菅原夫人和短发少女聊天,夜蛾正道和观月夫妇说现在孩子们的不易,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想走,但是被他的儿子扯住裤腿问今天给樱子的生日礼物……
苏菲,这位性格温和、一贯少有言语的佣人给樱子轻揉着头顶,突兀地唤道:“樱子小姐,”脸上的种种风霜证明她已经不比有纪那样年轻,但她的关怀是沉默的,也恪守着一个度,总是笑着看这座住宅的小主人与人互动,但她也会有自己的心意。
“您一会儿要下去吗?”她这样问道。
但很快又意识到什么,她摸着樱子的下颌线带起一缕掉下去的散发,温和地道:“抱歉,今天是您的生日。一会儿去见客人们吧,您不必害怕。”在这个时候,不应去让樱子做选择,她会很迟疑地陷入迷茫。
在幼小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时,是需要来自大人的坚定、肯定的态度的,为他们确认方向,指引前路。
她拿起了花洒,略有点粗粝的嗓音掺在细细的水声中轻轻地响起,“不要害怕,樱子小姐。”苏菲没有给出安抚的拥抱,却似乎安慰了有一点点惶惑迷茫的小孩。
樱子眨了眨眼,在腾起的水雾中,很慢地点头了。
洗白洗香香没有用到多少时间,在最后时樱子还顽皮地把泡泡抹在自己鼻尖,然后就仰起脸颊,等苏菲拿打湿的温热的帕子在她脸上一些边角处蹭蹭,也把那点泡泡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