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感知到这人是要逼他跪下。
但他向来不喜欢被人这般威胁,故而,他顶着这极高的威压直起身子,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人生生绞碎,唇齿间蔓延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檀贺宫,祁憬笙,拜见掌门。”
他说完这话,徐万臻便收了威压,他猝不及防的猛咳了一声,血液在他喉头盘踞,他却依旧笑着同徐万臻嘘寒问暖:“我小师叔说若我有幸见到了掌门,一定要代他问好。”
徐万臻盯着他惨白的脸,半晌,又移开了视线,朝曲南徵的方向踏去,顺势攥着他的手腕,看了眼他的伤口:“如何了?”
曲南徵“嘿嘿”一笑:“好的差不多啦,师尊不必忧心。”
徐万臻收回了手,淡声吩咐道:“下次再遇到以多欺少之人,便告诉他们,你师尊是徐万臻。”
曲南徵立刻摇头:“那不行,我要用我的实力征服他们。”
他没说自己其实提了,但是没管用,不过师尊能为他出气说此等“帮亲不帮理”的话还是让他开心了不少,毕竟他先前同师尊说这话时师尊只是说他懂事了,便再没了其他安慰他的话。
祁憬笙背对着他们,此刻有些耳鸣,大概是被徐万臻方才的威压压的哪根经脉断了。
喉头那抹腥甜再也无法抑制的喷涌而出,祁憬笙骤然吐出了一口血,曲南徵吓了一跳:“师尊你看他、他、他吐血了!”
徐万臻淡然回头,高高在上的看着半弯下腰,捂着小腹的人:“你师叔呢?”
祁憬笙嗤笑一声,手背胡乱的抹掉了唇角的血痕,浑身无力,却又缓慢的直起了身子,红灿灿的瞳孔如同蛇蝎,直勾勾的钉入那人的双眸中,活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身体不适,去歇息了。”
“徐掌门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同我小师叔详谈?”他慢条斯理的咬重了“详谈”二字,眸光闪烁着,看向一言不发的徐万臻。
曲南徵一听这话立刻将祁憬笙先前怼自己的话还了回去:“你都说了是要事,何必再问?”
徐万臻与他对峙片刻,移开了视线:“叫他过来。”
祁憬笙微微挑眉,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徐万臻又与他僵持了片刻,才缓慢开口:“你的伤,我治不了。”
“他若不来,你便只有死路一条。”
祁憬笙听着他的话,唇齿间又不受控的吐出两口污血,只是他却有些兴奋似的看着地上的血迹,轻笑一声:“徐掌门多虑了。”
“我死不了。”
徐万臻不打算再搭理他,他的目光落到了曲南徵身后:“离丞仙尊何在?”
曲南徵如实道:“范仙友他说他身子不适,离丞仙尊送他回了常氏。”
徐万臻微微蹙眉,想开口说他些什么,但碍于祁憬笙在场,又将到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了:“你的手伤还需他来照看,他如此至你于何地?”
曲南徵自然也反应过来,自家师尊这是觉得他该看着范卿洲,而不应该放任离丞仙尊去看那人。
“那我去接离丞仙尊回来!”曲南徵迅速做出反应,但徐万臻却一反常态,淡淡将已经扭头踏出一步的人扯了回来。
“不必,你且先带他去偏殿歇息,若他想去何处,不必阻拦。”徐万臻撂下这话后便挥袖而去。
曲南徵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看不懂他师尊这是何意。
明明他师尊方才的一举一动都是厌恶祁憬笙,为何这会儿又忽然同意了让祁憬笙留宿在此,甚至还说让祁憬笙随意参观他们探灵殿…
只是下一刻,他便福至心灵般想通了他师尊的用意——
师尊方才便提出要范卿洲来见他,但被祁憬笙这个龌龊小人给拒绝了,依照他师尊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放弃让范卿洲来的想法,但他师尊更不可能再去同祁憬笙好声好语的哄范卿洲来。
所以他师尊才要祁憬笙留在这,他师尊是想逼范卿洲现身。
只可惜他不知范卿洲本就是叫祁憬笙留在探灵殿内的。
探灵殿,偏殿内。
祁憬笙将门关了个彻底,只是不等他再往前走,便彻底失力,重重的跌在了地上,额角磕出了一丝血迹,只是此刻周身经脉抽搐的痛感盖过了那额角上微不足道的痛意。
喉头不停上涌着腥甜的血液,祁憬笙沉重的呼吸声盖过了他的心跳,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放慢了动作。
只剩下他蔓延的痛意流窜到四肢百骸。
他的脸色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唇齿间不断涌出腥红斑驳的血迹,宛如一个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黑漆漆的卧房内,唯有一束光点照在不远处,祁憬笙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着却依旧有些缺氧,脑袋昏沉着,他整个人蜷缩在地,后背依靠在那关的严严实实的木门上。
垂落的手无力的撂在血泊中,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脏,就像是早些年,尚未化成人形时,被旁人关在柴房或是牲畜的笼子里那样,脏兮兮的,令人生厌。
有些涣散了的红瞳盯着那从窗户破洞照进来的光点,他伸手,一点一点朝前探,想要将那抹光亮攥进手心里,却始终无法触碰到它。
最后他觉得自己应当是要死了,有些疲倦的闭上眼,喉头又是一阵刺痛,他在昏死之前吐了最后一口血。
数不清是多少年,他也记不得自己到底为何而生了。
他只记得自从睁眼时,他便瞧见了个人。
那人剑眉星目,瞧着像是个顶好的人,于是他把脑袋凑上前,但大概那人不喜欢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崽,十分嫌弃的用手把他挪的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