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凌眼睛一亮,高兴的又要扑向他,但他早有防备,在怀凌要扑向他时淡声说:“不许把药弄乱,乱了我还要再重新取。”
怀凌知道他的意思,重新取,便是要一页不归,故而他只能收手,耷拉起脑袋。
“噢。”他抱着草药筐,不太开心,但见到范卿洲跟他一道走,又觉得也不是特别不开心。
最后他觉得范卿洲一定不是故意这样避开他的,肯定是范卿洲怕压到草药,所以才如此做的。
于是,怀凌就这么把自己哄好,又高高兴兴的跟在范卿洲身后,一口一个兄长。
“兄长,我今日又做了些小吃,我尝过了,不难吃,我还让小舅舅试了试,小舅舅说他喜欢…”
范卿洲:“那就给他吧。”
怀凌沉默一瞬,后半句“我想你也会喜欢”尚未说出口,便被生生咽了下去:“…哦。”
范卿洲这几日睡得格外安稳,连带着精气神也好了不少,主要原因是怀凌时不时就要送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最开始是在门口等他睡醒以后,扯着他给他看“开花”了的枯树。
后来又是每日都要同他说个不停,他一清醒,还没来得及发呆,怀凌的一声“兄长”便把他唤了回来。
他其实知道,怀凌是在向那天的事道歉。
只不过他不大想再告诉怀凌一遍,他并没有很在意此事。
说不清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先前没有怀凌在身边,无事可做,有了怀凌以后,就算他有时想不到要做什么,怀凌也总会带他一道,充实的过完一整天。
偶尔怀凌还会背着唐喻忱送他些酒水,然后翻墙进来,同他一起喝上几口。
但怀凌酒量极差,喝上几口,脸上便透出一抹红晕,连带着人也有些迷糊。
不过怀凌醉酒以后并非是意识全无,只是会一直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似乎是想同他说些什么,又似乎只是想这么看着他。
最后,他又会黏糊的跟范卿洲说:“兄长,我好喜欢你啊。”
不管他回怀凌什么,怀凌都像是没听见一样,朝着他傻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说喜欢他的话。
“你知道吗,我——”怀凌打了个嗝,迷迷糊糊的勉强抬起头,一只手撑着额头,浸了一层水雾般的双眸同他视线交错,“我给你写了、写了好多好多封信!”
范卿洲伸手拖住了他险些撞到桌角的脑袋,眉心微动:“什么信?”
怀凌努力的睁开眼,却觉着眼皮上像是坠了个千斤顶,他只能断断续续的说:“就是、就是…”
范卿洲垂下眼,仔细听着他的话,直到他听见了怀凌平稳的呼吸声时才失笑一声。
“就这么睡了?”范卿洲实在无奈,“不把话说完?”
怀凌依旧睡着,脑袋枕在他温热的掌心上,炽热的呼吸一点一点落到他的手中,范卿洲指尖微颤,下一刻,怀凌便像是只猫似的,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夜里一片寂静,范卿洲就这么看了他一会,最终别开视线,将原本醉了的人叫醒,怀凌醒来时眉心紧促,满脸不悦,但在看见范卿洲的身形时,几乎是下意识的朝范卿洲笑了起来。
摇摇晃晃的,凑到范卿洲跟前,最后脑袋抵在他的颈间,范卿洲以为他是要睡了,正准备扶着他回房,肩上的力道便却骤然消失。
他垂眼一看,怀凌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个护身符,捧在手心,十分郑重的跟他说:“还你。”
范卿洲只觉得他是耍了酒疯,一只手将他张开的掌心回攥,护身符上的流苏从两人的指缝只见露出了个角。
怀凌见他不收,有一瞬无助,转念,又慌张的想挣脱开他的手,他昏沉着脑袋,想跟范卿洲说这是他亲手绣的,练了很久,不是从别处买的,他也请了人做法,这个护身符并非只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装饰。
只是好多话,他有点捋不清自己要从哪句话开始说起。
最后他只觉得眼眶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砸在了范卿洲的衣襟上,他又觉着自己这样肯定很讨人嫌,于是他忍着哭腔,攥着护身符,努力的抬起沉沉的脑袋,同范卿洲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
他不是故意要弄脏范卿洲的衣服的。
他也没有想要以此换范卿洲做任何事。
他只是想…只是想把护身符还回去。
只是许多事,他记不清了,范卿洲也记不清了,那个护身符范卿洲总归是没有收下。
他又不会把护身符丢掉,便只能日日挂在腰间,想着有朝一日,范卿洲说不定又会想起这个护身符,又或者,范卿洲心情好,拿走这个护身符戴上几日,都是好的。
那天夜里,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胡乱说些什么,范卿洲也从未提过,但那天过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好了许多。
可越是美好,他越是会想到范卿洲说过的话。
范卿洲说他讨厌别人骗他。
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用谎言骗取范卿洲的好意。
这次过后呢?被发现之后,再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来骗范卿洲吗?
怀凌想了很久,也想到了日后自己被范卿洲揭穿时,范卿洲看向他失望的眼神。
丝丝缕缕的痛意传到心脏,怀凌听着自己重重的心跳,在黑暗中,骤然睁眼。
猩红的瞳仁闪烁着。
他知道范卿洲不会管“祁憬笙”了。
也知道,等“怀凌”不再是“怀凌”,范卿洲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但唐喻忱不一样。
范卿洲永远不会放弃唐喻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