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憬笙攥着笔,悬停在纸上,他抿着唇,红艳艳的瞳仁中透出一丝犹豫。
他没写过为人祈福的话,也不知道如何去写,但好像只写平安顺遂又显得不够诚意,俗话说心诚则灵,他当然是想要让范卿洲好好的,因此,他直接绞尽脑汁的思量着如何将祈福的话写满整张纸。
祁憬笙眉心紧拧,一只手按在案板之上,有些急躁的敲击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喂!”门外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祁憬笙被打断思绪,不悦的将笔丢在案板上,摔了个响后滚落到了地上。
自从他入魔后,这天气便时常混乱,一会下雪,一会又太阳高挂,像是活生生要将人烤化。
而今日,恰好是有些发冷的雪天。
他一开门,便看见满脸怒气的沐栀青,沐栀青冷冷的瞪着他,唇齿间吐出的白气儿勉强能覆盖住他那令人不爽的神情,祁憬笙心情虽然不好,但看见沐栀青这样,就好了许多。
“做什么?”祁憬笙淡声问他。
沐栀青冷哼一声,有些别扭的说:“…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是他的生辰。”
祁憬笙微微挑眉,语气轻佻道:“谁过生辰同本尊何干?”
沐栀青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跟他争辩:“他整日被你囚着还不够,你竟然连一个生辰都不愿意为他过?祁憬笙,你难道真想要他郁郁而终么?!”
祁憬笙不大满意沐栀青对自己这副命令的语气,只是一夕之间,沐栀青就毫无征兆的被一股极强的威压压弯了腰,难堪的用手撑着冰凉的雪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近乎咬牙切齿道:“你简直、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祁憬笙轻轻拍了拍被风吹到自己掌心上的落雪,微微俯下身,淡声说:“你当本尊囚着他,是要他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当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么?”
沐栀青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便立刻觉得呼吸不畅,原本要骂他的话卡在喉咙里,死活都说不出口,害得他只能恶狠狠的瞪着祁憬笙,像是巴不得把人就这么用眼睛瞪死似的。
祁憬笙看着他无能的模样,心情愈发的好,竟也没再威胁沐栀青什么,只是缓慢的直起身子,而后一点一点的纠正他道:“再说一遍,本尊的名讳,不是你能叫的,若再如此不分尊卑,本尊不介意把你的灵丹剖出来以后,丢出去喂狗。”
“你…!”沐栀青被他逼着,双膝沉沉的压在已经被他压的化成雪水的地面上,连同祁憬笙对视都做不到。
“骂一句,你全族上下包括——”祁憬笙话音一顿,余光落到气急败坏的沐栀青身上,“范卿洲。”
“都会为你此刻的行径付出代价。”
“沐栀青,你见过本尊杀人,自然也清楚本尊说的话是真是假,你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看看本尊究竟会不会顾念你那不值一提的丁点儿情谊放过你们。”
沐栀青指尖深陷进化成凝结成块的积雪之中,半晌,才妥协般道:“…对不住,怀沉仙尊。”
“但你…能不能让他好好的度过今日,为他庆贺一次生辰。”沐栀青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闷,“除了我们,他没有旁的亲人了。”
“你就算恨他,他也在师尊死后看顾了你那么久,你不该…不该连他的生辰都要他难过。”
“每次他去寻你,都那么担心你,旁人说他怪你厌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他从未——”
祁憬笙的手骤然收紧,沐栀青又一次被强行止住了话茬。
祁憬笙气息不稳,似乎是有些气恼一般,盯着沐栀青被自己震弯的腰,语气冷漠道:“啰嗦。”
风雪随着他脚下的步子愈来愈大,祁憬笙穿的不多,但有灵力傍身,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
他一路疾步而行,最后堪堪停在了朝露殿外。
范卿洲这会儿尚有余力,难得起了个早,银杏树的叶子还没落,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雪覆上了一层银白。
范卿洲被冻得有些发冷,骨节分明的手交叠在一处,勉强恢复些暖意。
他像许久之前一样,突发奇想,试着用灵力唤出吞云——
远处的祁憬笙瞳孔一缩,下意识想制止他,但刚踏出一步,又想到了沐栀青的话。
他总该让范卿洲好好度过这一日,无非是自己多花些时间,在远处看着他些便好。
范卿洲在那天练了一日的剑,算不上生疏,但也的确不如从前灵丹未毁时的模样。
更何况,他用的并非是吞云,舞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只不过远处的祁憬笙不知道,以为他还是耗费了护着他心脉的那抹灵力强行唤出的。
但其实,很早之前,灵丹消散后,他便再也唤不出吞云了。
而他又不愿被祁憬笙发现什么端倪,不愿被祁憬笙取笑又或是怜悯,便干脆同沐栀青求了个存储灵力的器具,又寻了个同吞云模样差不多的废剑,练出了个同吞云极为相似的剑。
他也叫它吞云。
只是这个吞云,只有在他身上带着那引天地灵气的器具时才会被唤出来。
而这器具,用一回要耗费不少心力且无法真的同人争个高低,只能算作一个无用的摆设。
范卿洲基本不会动它,甚至有时,会忘记将它带在身上。
因为这器具太小,又不显眼,灵气更是聊胜于无,也不怪范卿洲记不住,就算换个旁人来,也是一样的记不住。
到最后,范卿洲有些累了,收起吞云,又抬眼看向被冻得发蔫的银杏树,日光从树叶的缝隙间穿梭,照在落雪上,晃的范卿洲微微眯起眼,下意识抬起手,挡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