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们还有这么多“难以忘却”的记忆,范卿洲总不能把这些记忆全都当做错误的存在不闻不问。
如果范卿洲在恢复记忆时,情绪有一瞬间的波澜,他都不算失败,那时他便可以一点一点,将范卿洲的防线瓦解。
范卿洲自然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计谋,只为让自己在恢复记忆时能多为他心念翻涌一瞬。
“怎么睡?”范卿洲有些好笑的问,“哪怕此处是诸位仙家扎根之地,也不可掉以轻心,你们三人如今都有伤在身,我又是长辈,自然要仔细看护你们。”
祁憬笙不赞同道:“小师叔,我听说曾有一人,一夜未眠后当场暴毙。”
“所以我们让它来守夜吧。”祁憬笙十分自然的从范卿洲怀里挣脱,将鬼鬼祟祟往范卿洲身后躲着的半透明魂魄扯了出来。
“它已经死了,所以不会暴毙了。”
祁憬笙说的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自己这番话有多不道德,虽然即便他意识到了,也不会悔改就是了。
没等范卿洲拒绝,他就扯着半透明的魂魄问:“你是不是自愿为了我们的大计做出守夜的献身的?”他咬重了“自愿”二字,看起来像极了威逼利诱的土匪头子。
范卿洲看着被迫“自愿”的魂魄欲言又止。
且不说它是不是自愿的,他们之间,哪有什么“大计”可言啊?况且到底是谁教他守夜用献身来搭配的啊?
范卿洲单手揉了揉太阳穴,并下定决心要给祁憬笙补补课,至少要让他以后知道,守夜和献身这两个词,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搭不上啊。
祁憬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扯着范卿洲就往榻上走,路过沐栀青和曲南徵时还不忘踹上他俩两脚。
当然,范卿洲没瞧见他踹人,范卿洲甚至以为他晃动那两下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脚滑了,特意伸手扶了他两下。
祁憬笙坐在床榻上,在范卿洲没站稳时可以向后倾倒,连带着将范卿洲也带的同他一并倒在了床榻之上。
祁憬笙闷哼一声,就听见范卿洲手忙脚乱的想要起身,还接连不断的朝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起来,我这就…”
祁憬笙将压在他身上的范卿洲按下,被冷不丁抱在怀里的范卿洲有些发蒙,下一刻天旋地转,他被祁憬笙带着转了个圈,这会儿侧躺着,同祁憬笙面对着面。
祁憬笙红艳艳的瞳仁如同闪闪发光的红宝石一般,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小师叔,我们就寝吧。”
周遭一片寂静,范卿洲意识恍惚间就已不受控的坠入梦乡——
梦里他穿着一身厚重的喜服,但心情却有些古怪,他说不上是欢喜,甚至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攥着一般,沉重的他呼吸困难。
可周遭人的反应告诉他,这是喜事。
唢呐同锣鼓的声音一并在他耳边乍响。
“小师叔!”熟悉的声音使他立刻抬起眼寻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对面那人被身后的夕阳映衬出一圈光晕,艳红的袍子更为显眼。
祁憬笙挥着手,大步的朝他跑过来——
指尖不自觉扣进掌心,范卿洲有一瞬晕眩,下一刻,祁憬笙就抱住了他的胳膊,笑盈盈的对他嘘寒问暖:“小师叔,你怎么啦?”
范卿洲深呼了一口气,才算是缓过来,礼貌的回他:“方才有些头晕。”
祁憬笙“哦”了一声,自顾自道:“那估计是准备我们婚事累的,不过今日过后就好啦。”
范卿洲身子一僵,眉心微微蹙起,他下意识开口想说不要开这种玩笑,但在开口前他才发现祁憬笙身上的红袍也绣了同他身上一样的花纹——也就是说,祁憬笙身上穿的衣裳,是跟他一套的喜服。
他怎么会和祁憬笙成亲?
就算他对祁憬笙有些不同,但那也…那也只能算是同门之谊,更何况,他是祁憬笙的师叔,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成婚。
范卿洲下意识去找自己的父亲,却见范鸢也满脸笑意的看向他们,被祁憬笙搀扶着的胳膊轻微晃动,他的视线顺着祁憬笙的举动落到祁憬笙艳红的眸子上。
祁憬笙似乎有些难过,他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小师叔,你是,不喜欢我吗?”
祁憬笙说完便垂下了头,原本搀扶着他的手也蜷缩回来,只虚扶着怕他摔倒。
范卿洲见他这般可怜心中也腾升出些许异样,总归是没忍心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没有。”他轻声在祁憬笙身侧耳语,在旁人看来,他们像是一对青涩的伴侣。
范卿洲想了想,他觉得无论此事究竟是因何而起,他总得给祁憬笙留些面子,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祁憬笙陷入难堪的境地。
祁憬笙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师侄。
他不能让祁憬笙难堪。
祁憬笙闻言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他又试探性的用手扯住范卿洲的衣角,见范卿洲没反抗,又想重新挽住他的胳膊却不想被范卿洲扣住了手腕。
祁憬笙脸色微变,有些难堪的扯起一抹笑,讨好似的跟他解释:“我怕小师叔你一会儿会头晕,便想着扶你…”
范卿洲没等他说完便将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十指交扣,祁憬笙有些僵硬的看向他,他牵着祁憬笙的手大步向前走,同时微微偏头,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夜里详谈。”
祁憬笙眼中划过一丝失落,转瞬又撑起一抹笑,虎牙也随着他的笑露了出来:“好。”
回到朝露殿时范卿洲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他被灌了不少酒,虽说他的酒量不差,但也的确架不住这么多人灌他,而祁憬笙则是被他护着,滴酒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