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周长欢醒来身边早已没了人,若不是看见桌上的纸包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她走过去打开那包东西,肉干香气扑鼻,她拿了根放进嘴里咬着,忽然听见门外有响动,出去看原是司供司送了炭火吃食来,虽冷宫亦有规制,可凭着赵梦儿对自己恨之入骨,也是没人敢及时送来的。
如今后宫的规矩便是但凡欺侮苛待周长欢者便会得赏,如有暗中救济者一律重罚。
今日这些人怎的突然想起送来这些东西?
莫不是沈云扬!
可她如此势必会引得赵梦儿恼恨,若赵梦儿再与皇帝吹吹枕边风,那沈云扬岂不是惹祸上身。
眼看着下人将东西都安置好,又派来两个宫人侍候,周长欢装作漫不经心淡淡问询“是何人派尔等送这些东西来?”
领头的宫人道“本一入冬就该给您送来,可实在是事情多忘了,您多包涵。日后您缺了什么尽管派人去吩咐。”
周长欢道“东西留下就好,不必留人。陛下罚我在此静思己过,莫忤逆了陛下的意思。”
她才不会信是这些人好心想起来的,定是昨晚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以她的性子她定是会再来的。
说起来沈云扬自小就讨厌,初见那年她才五岁,白白嫩嫩的一个奶孩子却不认生的缠着自己给她剥核桃,可这东西向来都是下人给自己剥好了的,看着那圆滚滚硬邦邦的大核桃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可这小魔王却是不干,非要自己给她当马骑,不答应便把自己绊倒在地趁机爬到自己背上。分明心里恼恨的很,却仍怕摔了她,不敢贸然起身。
好在这个小祖宗自己下来了,可也是弄的自己满身狼狈。
“你叫什么名字?”
她当时抬头看着自己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自己却也告诉她了。
“周墨。”
“我叫沈乘云。”
那时她二人还都没有字,父亲教导她要如墨一般内敛温良。可一听沈乘云这个名字就知她是沈家的掌中娇。
收回思绪,她看着这一方院落,一入宫门深似海,如今被废,父亲在朝中受了压制,只怕对自己是失望至极。她如今救不得周家,以皇帝的脾气是绝不会放过周家的,也不知如今是何情况,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晚间她在寝殿内写字,试图平复心绪,一盏烛火幽幽,烛影下更显她眉眼精致。
“周长欢,看我给你带了何!”
无需抬眸,案上已然出现了一个大食盒,沈云扬已坐到了她的对面。
“快尝尝许还是热的。”
周长欢蹙眉望着对面不知轻重的人,温声劝告“你来本就凶险竟还带着这些东西,若被人发现可是死罪,这次走了便不许再来了。”
她不愿她出事,一如三年前赶她去边疆。
“嗯嗯。”
沈云扬敷衍的答应着,眉眼间难掩雀跃。
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了出来,“快尝尝,我轻功甚好,可拎着这许多也是累的很。”
看她将酱牛肉,八宝鸭,黄焖鸡等等等等一样样摆出来共八道,想来也是重的很,也不知如何拿来的,蓦的周长欢有些心软。
这样的沈云扬让她心慌,不同于恐惧的心慌,是害怕自己的心偏向她,怕自己的心偏向她时她会离开。
“你此次回来是为何?我已身囚冷宫,帮不了你。”
不必如此费心对我好。
沈云扬有些不悦,英气的眉头轻皱着。
“原你当我是图你何,我若是图你何欺负你便好,你照样会帮我!我何必费力不讨好!”
见她恼怒,周长欢知自己又说错了话,垂眼乖乖的坐着,心里思索着如何哄她。
“周长欢,你听好。自小便是我日日欺负你,可也只我才可欺负你,你遭了旁人的委屈,受了旁人的气,我亦气愤至极。可你既然受了委屈,我便不会再欺负你让你委屈,毕竟人这一辈子受得委屈太多,我不做那个恶人。”
女人那双绝美的桃花眼泛红,低下头吃着东西以掩盖自己的失态。
三年前她得知鲁国公要为次子求娶沈云扬时,她未曾多想却凭着心意将沈云扬调往边关。
幼时她怨过,恼怒过,可偏偏恨不起来,沈云扬曾是她最讨厌的存在,可三年前她却毅然决然的要护住她,她想沈云扬已是那么讨厌总不能再嫁给一个比她更讨厌的人吧。
她也怕那人不会像自己一样容忍她,反而欺负她……
沈云扬这个人坏的很,当年一见周长欢哭就开心,可如今再看她哭,心底却是难受。
起身三两步走到周长欢身边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轻轻抚着她的背。
周长欢闭着眼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睫毛上湿湿的,鼻尖红红的,眼皮也红红的。
她散发时温婉的很,清瘦的下颌线条恰到好处。
她美的无一丝妖媚,无一丝戾气,就像天上的圆月温润皎洁,她美的端庄大气,淡然静谧。
倘若六年前未曾入宫,是否结果会不同……
若不曾入宫,她怎会一有身孕便被皇帝赐药堕胎,怎会被宠妃赵梦儿一再欺压。
那时她才懂沈云扬欺负她只是孩子脾气的作弄,可这些人却是真的想要她死。当年入宫之时她还假装庆幸不用再见到沈云扬了,可后来才发现与沈云扬在一起的那段时日才是她最怀念的。
可如今,就算是沈云扬她也不敢相信,皇帝倚仗沈家的势力打压周家,沈家与周家是对立的。
即便她心里念着曾经那段时日,可她不再天真,不会觉得沈云扬是真心真意,她不信这世上还有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