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戚明漆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问厌:“六皇子呢?”
早先贵妃跟姜静抢人时,姜静就让陆氏的人打了一顿,关在客栈柴房。
后来城里乱成一团,大家都在忙着逃跑避难,连华愿都不太能顾得上,更没人想得起一个毫无用处的姜静。
眼见柴房外被点燃大火,姜静被绑着手脚没法逃出去,就在这时候,柴房被人从外面打开,华愿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替姜静松了绑,两人甚至来不及说话,只顾着逃出起火的柴房。
华愿并不是独自跑来的。外面后街停着一辆马车,姜静稀里糊涂地叫华愿推上去,里面还绑着一个人,正是他此次前来陆氏城中,要找的那名证人。
姜静惊讶地看了华愿一眼,不等他发问,华愿把缰绳往他手里一塞:“快走。”
虽然不是陆氏之人,但陆氏城作为东南沿岸一带世家中心,姜静以前没少来过,对城里路线十分熟悉。他驾着马车,跟华愿趁乱从另一道城门逃了出去,直奔台江城。
好巧不巧,刚好让正带人前往上游净弘水库的华也庭撞见,将三人捆得结结实实,带着一起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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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密教士兵的尸身,留在城外的斥候匆忙来报,说是华也庭突然带着密教的人拔营离开,暂时还看不出来要去哪里。
“他们动作非常快。”斥候跪在地上道,“属下前来汇报之前,他们就已经全部离开,看起来是要去台江城。”
“台江城有我的人守着,华也庭能够预见到,绝对不会奔着那地方去。”厌淡淡地道。
戚明漆也被弄得有些糊涂:“他们到底要去哪里?”
厌露出几分沉思的神色。
“藉由兵主之力,可以预见发生在不久之后的战祸。”厌回忆着过去还在密教时,他是如何感受兵主之力,“但并非只能预见战祸,除此以外,还可以看见敌方的弱点,和对自己有利的制胜关键。”
戚明漆有些懂了:“所以,华也庭并没有趁这个机会覆灭陆氏城,很可能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对他更为有利的战场?”
“是……”厌微微眯起眼,望向另一个方向,“台江城……”
“难道他先去上游了?”戚明漆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台江城往上,是净弘水库,那地方是上游,虽然那条江并非下游的主要水源,但终究是要汇入主水源,如果他们在那里动手脚……”
后果将不堪设想。
厌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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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弘水库堤坝上,二十名密教士兵将华也庭抬着,平放在地面。
其中一名黑衣士兵走到华也萱身旁,指着水流向的远方,朝她道:“看啊,妹妹,那里有好多人,好多的活人,好多的新鲜祭品……”
华也萱跟随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轻笑一声:“胃口这么大?”
“如果此地为我统治,这地方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我的‘储备粮’。”士兵没理会她语气中的嘲讽,仿佛已经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中,“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生儿育女,子又生孙……我就能够独享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祭品……”
在他们身后,从华也庭庞大的身躯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唾液吞咽声。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
伴随着话音落下,又有两名士兵走上前来,三人动作一致地划开手腕,让漆黑的血液落入江水,如同墨一般晕开,融入水中,很快便被冲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候,华愿和姜静被几名士兵推搡着,从下方走向堤坝。
他们走来的沿路上,到处都是劳工的尸体。不久之前,这些人还在勤勤恳恳地建造水库,但在华也庭带人到来后,他们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地成了刀下亡魂。
来到华也庭身前,华愿似乎很害怕,躲在姜静身后,拿胆怯的目光打量自己许久未见的兄长和姐姐。
“六弟。”华也萱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一下,“你长大了。”
华愿迟疑地点了下头:“嗯……嗯……”
“过来。”黑衣士兵说着就要去抓华愿,但让华也萱将二人挡在了身后。
“哥哥,你急什么?”华也萱瞥向远处,“有命活下来,再考虑吞食你亲弟弟的事情吧。”
江河经由净弘水库流出,水势被缓降下来,潺潺不断地冲过河岸。在远处的岸上,一队长长的人马高举旗帜,正朝着堤坝加速赶来,脚下扬起遮蔽视线的尘土。
“好啊!”黑衣士兵大笑起来,“这下可太好了,人都到齐了……”
他猛地挥手,其他士兵手持长弓从后方走出,甚至无需要放箭的指令,他们与华也庭共同分享全部感受与思想,只要华也庭心念一动,士兵们就清楚应该在什么时候放箭。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滴一般打向厌带来的军队,很快,下方传来士兵的惨叫声、骏马的嘶鸣声,原本缜密有序的列队方阵也被打散,不少被箭射中的士兵一头栽入水中。
“护盾——”厌扯着缰绳大声道,“不要乱,分散开,你们带人绕路,去对岸包抄,剩下的人跟我过来!”
他将怀里的戚明漆放在地上,推到树后藏着:“在这里等着,刚发了求援信号,援兵很快就到。”
戚明漆想去抓他的手,却扑了个空,着急喊道:“你不能就这么过去,你杀不了他!”
“我确实不知道,我能不能杀得了他。”厌冷冷一笑,“但我知道,他肯定杀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