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院的这些天,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很快活的——除了偶尔和阿智拌拌嘴、吵吵架。
姑姑晚上经常不着店,和她的一帮朋友也不知在哪里混吃混喝,有时还会给我们打包一些素菜、炒饭之类。
阿智不下厨,烧晚饭的担子就落在我身上,可是回回都我烧,有时心情不好也烦躁。
况且和阿智混熟了,我俩都心直口快,很容易吵起来互相挑错,谁也不待见谁。
每每这个时候,我和他各自待一间房,各自接待一批客人,互不搭理。
这一天,我正一个人在厨房做饭,也没注意院子里的动静,全交给了阿智照应。
等我到外间去唤他,西屋里突然走出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云逸老师!
我脑子一片空白,顿时如觉五雷轰顶、如临大敌,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她不是去那三进三出的院子里讲课了吗?怎么还来这?
她一见是我,十分惊讶,脸上骤然升起一股浓烈的怒意,却又很快掩盖下去。
“明慧,你回来了?”
她笑着问道,然而这笑显得十分虚伪。
“云逸老师。”我怯懦地应声。
恰在此时,梦兰也从西屋走出来,我见到她,简直像见到了救星。
“慧儿,我和云逸老师正在畅聊佛法呢!”
她又转头对着云逸:“我把慧儿叫回来了,熟门熟路的,方便。”
她说是自己主动把我叫回来的,为我开了脱。
再加上梦兰内心坦荡荡、毫无顾虑遮掩的模样,云逸老师即使再不乐意,面上也不好显出小鸡肚肠的样子,转脸又挤出一副畅然的表情。
“哦,明慧,明慧这丫头实诚。”云逸开始勉强赞道。
“慧儿,你和阿智尽管吃饭,不用照看我们。”
姑姑吩咐完我,又和云逸老师进了西屋,我总算舒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我刚睡着不久,梦见一个披着长黑袍、黑脸黑身的怪物,从窗户里“嗖”一声飞进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死死地掐住了我的双臂。
他的脸上带着一张五彩的面具,面具一侧的耳根上还插着三根艳丽的羽毛,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但我也被他身上强烈的怒意和恨意吓得不轻。
我拼命地挣扎,怎么也挣脱不了,僵持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念绿度母心咒。
我念啊念、念啊念,终于挣脱出来并从梦中醒过来。
我被吓得出了一身汗,心想这仅仅是个噩梦罢了,可胳膊上还是疼的,转头一看,刚才被掐的地方竟然青了一片!
冷汗嗖嗖地落下来,我彻底地清醒了!
这不是梦!这竟然是真的!
后半夜我不敢再入睡了,只在床上拼命持咒,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清晨,我沉着脑袋和梦兰一起去小院,也不敢把晚上的情形告诉她,只由自己内心惴惴不安。
当我看见北屋供奉着的药师佛像时,忽又记起云逸老师在的时候,这个地方也供着一尊药师。
但她的药师佛通体蓝色,眼睛是闭着的,不像现在这尊,遍体金黄,眼睛是睁开的。
不知怎的,我想起过年前的一个月,有一天晚上,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云逸老师也走了,到了打烊的时间,我一个人收拾茶桌。
佛像边的茶席上,盖碗里剩着一泡茉莉花茶。
云逸老师很喜欢茉莉花茶,她自己私藏的茶嫩芽为坯、白毫显露,档次很高,泡开来顿时满屋子香气四溢、经久不散。
那几日琴姨提前回老家过年,整个院子的打扫与接客全由我一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