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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警也只是口头批评两句的事,学校又能为她做什么?周强是一个言之凿凿离婚就要让她们母女死无全尸的人,对这样的疯子,谁去招惹劝告都只会惹得一身腥。
谁也帮不了她。
姜渺身上有伤,一动哪里都痛,动作迟缓如老人。倒完垃圾之后,其他的的同学都干完各自的活回家了,姜渺一个人把东西放好,背上书包,锁上教室门,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走出校园。
留下来做值日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想混在放学的人流里,在一众青春洋溢的白净脸庞中,突兀地露着自己一张青青紫紫的脸。
校门外已无多少穿着校服的身影,门口有几个保安正扎堆聊天,姜渺低头从他们身边经过。
夕阳半垂,路面被撒上金色余晖,拖长的影子像条尾巴连缀在身后,姜渺步履缓慢,被一道身影挡住去路。
少年身材颀长,身后披着霞光,面容因背光而看不太真切,整个人像是在光影交错之间突生的幻影。
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姜渺看着他,怔住了。
郑予安的眼神,从最初看到她的欣喜,很快转为惊愕,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灼热地落在她脸上。
惯常的冷静克制被瞬间抛诸脑后,他仓惶地跑到姜渺面前,伸出了手似乎想要碰碰她,却又停在了半空中,颤声问:
“你受伤了?!”
上药
姜渺望着近在咫尺的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才想起自己的脸青青紫紫的像一个调色盘,看上去一定滑稽极了。她急忙低下头,抬手挡住了郑予安的视线,绕过他想要回家。
郑予安跟着她的脚步移动,固执地拦住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拉下来仔细看看她的脸,可是刚一碰到她,就听见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的手上也有伤。
郑予安连忙松手,语气慌乱:“对不起,弄痛你了吗?”
这是在校门口,不时就会有老师和学生走出来,姜渺不想太引人注目,一时半会又甩不开郑予安,只好拉着他走到了街角的一个僻静处,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郑予安深深凝视着她的脸,眼神阴郁,眉头深深皱起,“谁打的你?”
姜渺没回答,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学的?”
“是因为顶替补习的事情被发现,你的家长惩罚你了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几句,姜渺心生厌烦,又对自己的样子感到尴尬,不想再过多纠缠,转身就想走。
郑予安不敢再贸然触碰她,只是伸出手臂拦在她面前,胸膛起伏着愤怒的弧度,声音几乎是咬牙说出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打你?这是犯法的,你需要报警!”
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里,接触到的所有家庭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粗暴的教育方式,这种情况他只在社会新闻里看过。
姜渺嗤道:“关你什么事?”
她的反应让郑予安感觉到,这种事情一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一边固执地拦住姜渺不让她走,一边从兜里拿出手机,“我帮你报警。”
“你有病啊?”姜渺终于忍不住爆发了,“这件事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好的当你的大少爷,非要来管我的死活做什么?你还嫌我的生活不够乱吗?!”
郑予安被她一通吼,举着手机不知所措,半晌,才低着头有些惶然地说:“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姜渺气得都要笑了,“你是我什么人啊?你能帮我什么?”
“我不是你什么人。”郑予安垂下眼,“但即使只是一个陌生人,我也不会坐视她被伤害而不管。暴力是不对的,伤害别人的人,一定要受法律制裁。”
他的神情如此认真,姜渺像是在目睹电视剧里的主角正义陈词,因为与现实的相差太大,心中竟生出一股荒诞感。
她再一次清楚地感知到,她与郑予安,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
在他的世界里,打人犯法是一条铁律,可笑的是,他一个根本用不上这条规则的人,却被这条规则保护得那么好。
浑身的伤口突然在此刻一齐痛起来,姜渺闭目缓神片刻,再睁眼时已冷静许多,冷淡说道:
“你难道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这些道理?你难道觉得只有你一个人懂法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要报警,像我这样的人,就算被伤害了,也只知道默默承受,然后等待着别人来救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予安急切地想解释,却被姜渺打断:“我知道你善良,你有同情心,你想帮我,但是你没有问过我的想法?你连问都不问,就这样擅自过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对我来说,这是一种冒犯。”
“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我不想被你知道我的难堪,不想被你目睹我的狼狈……”姜渺再次挡住脸,也挡住有些发红的眼睛,“我也是有自尊的。”
不仅有,还很多,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生活已经很难,抱着这些无用的自尊只是自添烦恼。可是正因为生活很难,负担很重,她再不努力挺直脊梁,恐怕就连站立的动力也没有了。
郑予安没有错过她声音里那一丝微弱的哽咽,女孩挡着脸站在他面前,肩膀清瘦得如风中雏菊,让他涌起强烈的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手臂动了动,却没有再进一步,只是低声说:“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姜渺将喉咙间的酸涩之意逼下去,撤了挡脸的手,情绪已经平复很多,“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