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在许夫人借着送水果的由头进门抽查时,也愿意配合着做出一副小老师辅导功课的模样。一来二去,许嫣然也不觉得她碍眼了,大小姐表示亲近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作业丢给姜渺写。
姜渺对此倒欣然接受。许嫣然就读的是一所私立中学,学费对于姜渺来说是天价,但也有很多知名的特级教师就职,出的题目都很有水平,对于姜渺来说就是免费的刷题课。
做伴读书童也就这点好处,这也是唯一支撑姜渺忍着心里的那点不适,继续下去的动力。
出入富贵之地,姜渺越发觉得自己寒酸。
她在刷题的间隙偶尔抬头伸展脖颈,眼睛瞥到在床上捧着手机与朋友连麦打游戏的许嫣然,心里总会生出一点微妙的情绪。
这是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孩,却和她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
许嫣然不懂英语语法,对三角函数和求导公式一窍不通,可是那又怎样?她的人生是一片肉眼可见的坦途,即便姜渺能用智商和分数碾压她,人生之路也不会走得比她更轻松。
十七岁的姜渺就在这两种现实的夹击中,沉默地握紧了手中的笔,更加专注地做题。
不受命运优待的人能掌控的东西不多,只能努力将自己擅长的东西发挥到极致,为自己谋一个光明的未来。
大约一个月后的某一天,姜渺照例在许嫣然房间里做题,许嫣然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游戏或是与朋友煲电话粥,而是闷闷不乐地坐在地毯上抱着玩偶一脸愁容。
显然大小姐除了游戏失利以外有了别的烦恼,姜渺却不打算过问,自顾自学习。
许嫣然的视线在房间里乱飘,最后定格在姜渺伏案的背影上,眨眨眼睛,眼神里有了点光亮。
“我妈今天跟我说,她有一个朋友认识一个大学教授,教数学的,特别厉害也很有名,最近在家里开了个补习班,亲戚朋友家有高三生都可以去听课,我妈让我也去,这周末就得去上课。”
声音起的很突兀,许嫣然不常找她说话,姜渺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没在打电话,而是在跟自己交流。
“那不是很好吗。”姜渺没回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可是我不想去,我不想周末还得去听什么数学,我想跟朋友出去玩。”许嫣然说得坦荡,“你替我去吧。”
姜渺的笔尖停在纸上,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许嫣然,“我怎么替你去?”
“没关系的,那个教授没见过我,你去不会露馅的。”
“那也不行。”姜渺很果断地拒绝了。
替她写作业可以,替她去补习真的不行,万一被发现了,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许嫣然不愧是商人的女儿,懂得如何在别人的短缺之处上拿捏人——
“你要是帮我得话,我每个星期给你五百块钱。”
一句话就让姜渺原本坚决的态度产生动摇。
五百块对她来说不是小钱,对于物质向来贫瘠的姜渺来说,很难不见钱眼开。何况大学教授的课,可不是想听就能听的。
于是她半推半就同意了。许嫣然给了她补习的时间和地址,从本周开始,每周日上午八点她都得准时去上课。
每周日抽出几个小时去听课就能拿到五百块钱,这钱赚得十分轻松,姜渺心里原本还有几分窃喜,却在临出门时被许嫣然拉住了。
“你去补课的时候,也穿着这一身吗?”许嫣然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难得情商上线,没有将眼中的嫌弃用语言表达出来。
姜渺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卫衣和牛仔裤,打扮整洁,衣料却因洗的次数太多而微微泛白。明明是很日常的穿搭,她却在许嫣然的目光中感觉自己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瞬间下意识将双手背在身后,藏住了起了毛边的衣袖。
姜渺的脸一阵阵发热,心里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她知道自己在被鄙视,因为她太过寒酸,不像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许嫣然笑了一下,打开自己衣帽间的门,说:“我送你几件衣服,挑吧。”
许嫣然的衣帽间比姜渺的房间还大,她的每件衣服都有足够的空间妥帖存放,不会因彼此之间挤压摩擦而生出褶皱,衣服上面的品牌标识,是姜渺连隔着橱窗都不敢多瞧的。
姜渺怀着复杂的心情,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大小姐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乎少这几件,还表示等天凉了,再送姜渺几件厚衣服。
如此随性的一次赠予,对姜渺来说却是心灵的一次震荡。之后几天她夜里总是辗转反侧,看着房间里破旧的衣柜,心里一波一波涌上各种情绪。
陋室里藏了锦衣,她总觉得自己会被当成小偷,因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被审判。
到了补习那天,姜渺早早地起床,跟妈妈说她约了同学一起学习,又从许嫣然给她的衣服里找出了一件白色的裙子换上,避开妈妈出了门。
许嫣然给的地址她知道,那一片房价奇高,说是寸土寸金也不为过,看来又是一户富贵人家。
到小区门口,保安亭里探出一个大叔的脑袋,见是个背着书包的学生,笑着问道:“是去陈教授家补课的吧?”
姜渺记得许嫣然说过,教授是姓陈来着。她点点头,等着保安开门让她进去。
保安大叔却拿出了本子和笔,对她说:“身份证拿来登记一下吧。”
姜渺没想到进小区还要查证件,一时愣在了原地。
保安大叔看她僵住的样子,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温声说:“没带身份证吗?没关系,学生证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