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开始拒绝余暗准时准点的食物,他不让她好过,她就是自伤一千也要损他八百。
他不是整日锁着她却又对她漠不关心,冷言冷语吗?那桑絮就偏要跟他对着干。
你杀了邹昊,我就在家给他叠寄托哀思的千纸鹤;你锁着我,我就非逼得让你心甘情愿地去给门打开;你撕了我的录取通知书,没关系,等我出去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南大办入学。
你要我痛苦,我偏不痛苦,你折磨我,我们就互相折磨。
我拿我的命来赌,看谁的感情先耗尽。
桑絮从前只是坚强,她现在被余暗生生磨出了浑身的硬骨头。
情侣闹掰常有,分手分不掉的还真没几个。只要你想,那剩下就是比比谁更硬气。
余暗原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桑絮气他,那就让她气一阵就好了,等时间久了,她总能缓过这股倔劲,终能明白他的理由。可突然某一天他发现桑絮改变了策略,她不吵了,也不闹了,纯粹消极反抗,滴水不进的嘴唇上已经附着一层厚厚的干涸的死皮。
余暗不能再冷眼分析情势,轻声细语地给她讲些谬论,他甚至想动粗逼她吃饭喝水,但不管他做什幺,不为所动的人换成了桑絮。
她就像是沙漠里即将干枯的仙人掌,死也要带着刺,扎得他疼。
余暗只能退缩。
他可以对别人无情狠心,也能对自己过分残忍,但唯独见不得桑絮头也不回地走上绝路。
他认输了,输得轻而易举,输得毫无还手之力。
“把水喝了,我给你买明天去南安的票。”余暗到床边坐下,把水杯递在桑絮唇边。
桑絮因为脱水而乏力,睁开眼皮都觉得天旋地转,睫毛几番颤巍最后仍是没擡起来,幸亏嘴巴还知道下意识地去压低杯子喝水。
没有滋味的凉白开滚入喉咙,浇熄了嗓子眼的那团干火,干涸的五脏六腑因为蔓延开来的湿润终得舒缓,脱水濒死的沉重感被一把从深渊拉回。
她闭着眼睛喝了一整杯水,休整气息,终于能张开眼睛看向余暗。
“我要吃饭。”
落日西沉,暮色四合。
八月的夜像是刚放学的小孩,浑身上下哪哪都是管不住的躁动和喧闹。街上白日的暑热气散了,路边的商户们兴高采烈地用霓虹灯彩和热情音乐装点平凡夜晚,烧烤摊、便利店、水果铺、小酒吧处处人声鼎沸,人们不遗余力地把城市的生物钟改到了夏时令。
对比这里,安静沉闷的朝晖里是另一处天地。
前排家属院里的人大多摇着蒲扇、带着马甲凳下楼乘凉,在还夹杂热意的徐徐微风里聊起这家或那家的八卦。
桑絮吃饱喝足,躺在床上享受生理满足的感觉。她自我折磨好几天,都快忘记舒服是怎幺样的。
余暗洗完澡进来,睡到她身边。
桑絮扭头看他。
他棱角清晰的脸上没有表情,呼吸也轻,胸膛的起伏微不可查。
沉默,内敛,温柔……如果不是她那样和他声嘶力竭过,桑絮还会觉得这些词用他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她在胸口舒了口气,转回头闭上眼睛。
房间里格外安静,开启睡眠状态的空调时断时续呼出凉气。
这是最后一晚了。
桑絮在心里想,手恰时被人隔着薄被复住。她闭合的眼皮没有挣开,眼珠在里面轻轻滚了滚。
“明天我不送你了,我跟我爸回去了。”余暗说。
桑絮沉默许久,应了一声。
“睡吧。”余暗松开她的手,两手交叠搭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又过了很久,久到外面闲聊乘凉的人都回家了,家属院安静的像是一切都不复存在。
世间只剩他俩。
桑絮终于开口,“余暗,我们以后还会见吗?”
“不了。”
他的回答连停顿都没有,桑絮紧闭着眼,抿唇憋回上眼的热意。
等情绪稍作平复,她转头看向他。
“我能再抱抱你吗?”
余暗没有动,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