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堂课踩着下课铃结束。
既然是本学期最后一堂课,铃声响后大部分学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当代社会课老师是英语系远近闻名的‘灭绝师太’,不苟言笑平时夸人比上天都难,学生们提心吊胆了一学期就为了此刻说byebye再也不见——宋明晓也是这么想的。
他勾着蒋越的袖口,混迹于撤离的学生中间:没人发现我们没人发现我们……
“蒋越、宋明晓,你们两个等一下。”
灭绝师太的声音!
宋明晓如早雷击,眼见着躲也躲不过去。又因为蒋越和所有老师关系都不错(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样有背景优秀又省事儿的学生),眼见着蒋越已经凑到了老师面前。宋明晓硬着头皮跟过去:
“老师,请问是……?”
灭绝师太嘴角咧出一个表情,她要开口了。开口的一瞬间宋明晓觉得天旋地转。
糟糕,他和蒋越已经表现地这么完美了,老师不会还是觉得有问题吧?
未知的对手
“咳咳,做得很好,你们两个。”
宋明晓双眼放大,他没听错?老师……是特意,留下他们两个,为了表扬他们一下?
蒋越接话接地轻车熟路:“哎呀谢谢老师,也是多亏您这学期的指导,课上给了我们很多灵感……”
“客套的话不必说了,”只见老师竖起手掌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干净利落,不愧是远近闻名、不近人情,“找你们是有其他的事情。因为你们做得很好,是这堂课中我比较满意的一组。有一个去校外展示的机会,想让你们去。”
老师三言两语说明了这个机会。原来是省级的教学成果展示平台,也可以算是个比赛,最后会评出一二三等奖的那种。因为这个比赛级别不低,对后续无论是保研还是出国都很有帮助。
就由‘灭绝师太’亲自带队,带两个学生去做presentation,选中了他们组头上。
这种事儿要是落在之前的宋明晓头上起码得两眼一黑。作为一个每学期都数着日子算放假天数和presentation个数的学酥,每次公开演讲都好比凌迟。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刚做完本学期最后一个pre,结果老师说因为你表现太好了,还得再来一次?
就算他的能力水平在这学期有了大幅提升——最重要的是,蒋越能担得起老师的信任,他不一定担得起老师的信任啊!
于是宋明晓现在的反应有点两眼半黑,也许是他晕地过于明显,蒋越扶了他一把,和老师说:“他没事儿,就是早上没怎么吃饭。”
老师说不急,等他们两天内给回应。
宋明晓缓解完自己晕晕的脑子,为了消化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他决定一个人在校园里溜达溜达。上天知道他本来归心似箭,回家的票都已买好备战寒假。他直觉上就是想拒绝。
但是蒋越从来不会拒绝这样一个机会。
而他们是队友。是比队友更亲密而热烈的一层关系。是可以站在讲台上,于在座所有同学的瞩目之中,回头去看见对方耳廓那样密近的关系。
蒋越啊蒋越,想起这个人,就是心中隐秘的、年少时艳羡惊艳、自卑又自爱的时光。
宋明晓走到图书馆。
没进去。他们在图书馆里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回忆太过浓烈,一时不好理清。图书馆后面就是活动广场,人群喧闹中隐约可以听见呜哇呜哇的乐器声。
走过去,是周吴正在吹长号。这个作为日语专业学生大部分时间非常不靠谱、只有在作为乐团团长时才非常靠谱的男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招新。
自从他上次带乐团去参加了一次校际比赛,捧回了个亮闪闪的冠军奖杯后,周吴正终于幡然醒悟:在招新上一改之前的颜值路线,找到了一群真正热爱音乐、志同道合的友人。从此活动广场乐声悠扬,永不坠落。
宋明晓走到小花园。
魏远浩最近在追他们工程学院的系花。系花同时是国家奖学金获得者,本来对魏远浩这种绩点平平的逃课选手、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嗤之以鼻。直到魏远浩苦练系花玩的那款游戏,在直播间二十万粉丝的见证下冲到了非职业排行榜第一(原来的第一是系花)——真正上演了一幕什么叫冤家路窄。
系花还没到小花园,玫瑰花瓣已铺了一路。魏远浩躲在树后,他看起来永远那么潇洒、什么都不在乎,但此刻紧张地捏着小纸条,一遍遍地背他的表白词。
祝他幸福。
宋明晓走到咖啡厅。
王崇瑄依旧不爱去图书馆自习,那里不让带咖啡进去。而他需要用滚烫的咖啡液、燕麦奶和三泵糖浆来消磨每一个下午。
——追求平静是比追求幸福更加合理的野心。
有什么没有改变,但有什么已经变了。
真好,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他的蒋越在干什么呢?
宋明晓拿起手机,没有去点开微信,而是播出一个他熟悉的电话号码。只响了两声那头就接通了,就像是在特意等这通电话一般。
“我决定了,我要去。”
他站在这一年的冬天,在暖阳与冷风交杂的晴天里,去回望许多年前的盛夏。也许终将有一天,他会同样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想到今天,而今日的青春有着盛夏一样的色彩。不言弃,也不言败。
蒋越在电话那头,声线坚定:“我们一起去。”
决定下来后的流程变得简单,蒋越先和老师说了他们决定去的想法,因为他们要讲的内容没有变,所以也不需要重新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