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之事朕本打算年后再处理,如此便不会碍了你的名声和朕对太后的孝心,如今看来是要即刻处置了。”
“傅氏已死,朕会亲自命人善后。你放心,朕必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姜雪漪颔首躬身:“多谢陛下,臣妾不胜感激。”
说罢,沈璋寒又垂眸抚了抚她在风中略显凌乱的鬓发,不发一言,转身乘上御辇回了太极殿。
看着陛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道上,直到长长的帝王仪仗都悉数不见,姜雪漪始终站在庭院内没动。
段殷凝过来搀扶她的手,轻声道:“傅氏已死,奴婢怎么看娘娘好像并没有松快的样子,反而心事重重呢?”
姜雪漪深深吸了口微冷的空气,向来轻柔婉转的嗓音罕见的有些许淡沉:“说不上心事重重,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罢了。”
“本以为傅氏死了我应当松口气的,可听着她死前控诉的那些话,却觉得高兴不起来。”
“世人皆歌颂专一,赞美从一而终的美德,可两者之间,也该是这个忠贞,那个也忠贞。可为何只歌颂女子的忠贞而对男子万分包容?女子若心灰意冷另寻他人为不贞洁,男子却可以光明正大迎为妾室。”
“兰才人秽乱后宫怀上了尘的孩子固然是大罪,可陛下三宫六院,外头的那么多男子三妻四妾,却好像从未有不忠的字眼。”
这话是离经叛道,大逆之言,段殷凝听着只觉得心惊。
在所有人眼里,淑妃娘娘圣宠优渥,宠眷不衰,更有姜氏满门荣耀,膝下有新生的皇子,如今腹中又怀有身孕,乃是最有福气之人。
满长安多少名门贵族盼着生女如淑妃,能庇佑一族飞黄腾达,可谁能想到娘娘从不觉得自己幸运,更不觉得这是泼天的富贵?
段殷凝轻轻拍拍娘娘的手以示提醒:“陛下妃妾成群,三宫六院,如此才能绵延子嗣,皇室昌盛,这是老祖宗时就定下来的规矩。宫里的女人身为陛下的女人,自然不能心有旁骛。”
“傅氏自寻死路是她活该,娘娘何须可怜这样的人?您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是宫里人人敬仰的淑妃,您该高兴才是。”
姜雪漪搭着她的手缓缓转身:“是啊。”
“身为女子,入宫侍君就是我最好的出路了,早在一开始我就明白。”
从小饱读诗书,善于思考,姜雪漪可以说是姜氏一族骨子里最离经叛道的人,比谁都清楚她知书达理的表面下总有一颗反问的心。
可碍于教条礼仪,大家规矩,她不得不成为一个温柔贤淑,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做一个所有人眼中貌美温良的好姑娘。
她有野心,可只能藏起来;她有太多疑问,却只能咽回肚子里;她有许多思考,可只能循规蹈矩的走下去。
哪怕锦衣玉食的出生,做高门大户的小姐,她的一生到顶也只能是个顺遂富贵的侯爵夫人,一辈子相夫教子的过下去。
什么琴棋书画,什么饱读诗书,都不过是为她的美貌增色的工具,而不能改变任何。
她正因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无力,厌恶自己身为女子的无能,才不想嫁与一个富贵人家了此一生,想为了起码家族荣耀,亲人安康进宫搏一搏。
若结局都是嫁人,那她为何不做权势最盛的那个。
出身卑微可怜,身为女子能走的路太窄也可怜,可若细想下来,陛下为了权势挣扎的那些年,就不可怜?
权势洪流之下,仿佛人人都是可怜人。
入宫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这深宫寂寥,她只能时刻保持沉着,守住本心,不让自己被任何人或事冲昏头脑。
如此,也算不忘却初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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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兰才人因为陷害淑妃腹中皇嗣一事而被陛下连夜处置,甚至愤怒到撤去了她在宫中所有记载的事传遍了全宫,惹阖宫震惊。
淑妃虽得宠,可兰才人究竟做了什么才会罚的这么重?此事蹊跷,私下难免猜测良多,议论纷纷。可越是蹊跷,底下的人越是三缄其口,沉默不语,这模样就更是让人不敢多问多说,只能守着这个疑问日复一日的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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