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说完叹了口气,咂咂嘴抽了口烟,继续说:“吴老板走了以后,我带我孙子去了趟市里的大医院做检查,医生没瞧出来什么毛病,就让我们先回去养着。我记得我们回家那天正赶上国庆假,车站好多人,我们差点没买到回镇上的车票。哎……谁能想到,我们回村不久,就出了大事儿。”
吴乔阳问:“出了什么大事儿?跟你那个徒弟王尧有关系?”
老村长扭过半边身子,他盯着吴乔阳看了好一会儿,缓慢地点点头说:“我徒弟和玉都被塘法相里的那位看上了!他从山里回来做噩梦、闹疯病,一个礼拜都没熬出去,就被带走了。”
“老村长,您能讲细点儿吗?”江伊慢声细语地说话,态度极其尊重。
老人家大多数都吃这口,小一辈敬着,他们的脸色自然就好不少。老村长点点头,说:“那天本来是我要上山挑打柜子的木头,但临出门了孙子一直闹,不让我出门。因为买家催得急,王尧就替我上山去了。结果一回来,他就开始闹病,又吐又拉,折腾到深夜。好容易睡下去,第二天他说梦见了山鬼,山鬼朝他讨玉——就是我那个白玉。”
“点名要白玉?之前都没事儿,见到白玉就撞山鬼,是不是有点太巧了?”吴乔阳看着老村长无奈地咧嘴一笑,“您不会是信了吧?”
老村长脸上露出来难色,瞪了一眼吴乔阳。他揉搓着膝盖,短叹口气说:“我徒弟啥性子我能不知道?他人老实着呢!我信得过他!而且我徒弟跟我说,他上山的时候亲眼见着个漂亮的陌生女人冲他笑。山里的漂亮陌生女人只有那位啊!我一听心里就知道,这是被她点上了。果然,到了晚上,王尧开始发烧。烧了两天后,他就闹疯病,成天地往山上跑,逢人就说山里那位看上了我手里的白玉,要他带着上山。这事当时闹得邪乎,村里人也都知道……那天本来就是徒弟代我上山的,他现在这样,我心里头总觉着是他替我挡了灾。”
“我……”吴乔阳听着又想说话,只可惜,他刚张嘴冒出来一个音节,就把江伊的眼神给怼了回去。吴乔阳乖乖地闭上嘴,撇撇嘴角。
“我把东西给他后,我徒弟安生了两天。到第三天晚上,山里起了大雾。”老村长没被身边的小动作影响到,他咽了口唾沫,目光盯着外面院子里的红灯笼,自顾自地往下说,“那雾浓得就像人掉进米汤里,打着火也一样两米就看不到人影了。我徒弟本来病得都下不来床,晚上却忽然能动了。他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然后径直地从这屋子里走出来,往山上走去。他走得很快,一点都不像得了大病的人。我一路上就跟着他,直到塘法相洞口,我看见他站在那儿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然后扭头朝我笑。”
老村长举着到嘴边的旱烟袋停下来,他想到王尧进塘法相前那诡异一笑,年老的心脏扑通扑通地收紧,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他跑进去了,然后就再没出来。”老村长深吸了口旱烟说,“塘法相就那么一个洞口,我坐在外头等了两天,还是没见着人出来。他是真没了,被山鬼收走了。”
老村长把他徒弟的故事说完,江伊没点头认同,但也没急着反驳。吴乔阳看了看沉默的两人,一个闷头抽着旱烟,一个面色沉静如水,瞧不出来多少情绪。这状态让吴乔阳多少有点错愕,他猜不透两人都在想什么,索性直接把自己的问题问出来:“老村长,我听说你家还有一个人被山鬼收走了。他又是怎么回事儿?”
“你听谁讲的?”老村长侧头看向吴乔阳,脸上的皱褶往眉心聚拢。
田甜说过的名字溜到嘴边,吴乔阳却没说出来,他顿了下,嘴角一笑道:“昨天要来这边的时候,听一对神叨叨情侣说的,也不知道真假,正好跟您问问。”
老村长紧抿着嘴,目光挪向那破旧的老竹楼。他盯了片刻后,点点头说:“我表弟死里头了!他要是不好奇、不乱写东西,根本就不会出事。我当时就跟他说了,山里头那位千万千万不能招惹,他不听。结果呢,他写的东西刚登报纸上,人就被害了。好好一个人,被烧得就剩下骨头渣子了。”
“他是不是比较胖,抽烟,而且有心脏病之类的慢性病?”江伊忽然说话。
“你咋个晓得?”老村长神色紧张地看向江伊。
“猜的。”江伊笑了下,没作其他解释。
老村长吊着嘴角站起身,拍了拍裤腿说:“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回去吧!塘法相里的那位要的人,他是逃不掉的,你们就在村里等着吧!”
见老人赶人了,江伊也站起来。吴乔阳此时两腿已经蹲得失去知觉,他猛地起身,差点一个踉跄直接倒在地上,好在江伊利索地侧身扶了一把。吴乔阳低头看见正拉住自己手腕的细白手指,忽然意识到,从院子里到现在,这只手就没离开过,捂得他皮肤上出了一层薄汗,细腻腻地黏在两人之间。
“你自己站好。”江伊在吴乔阳注视下松开手,轻轻地甩了一下,掌心的汗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后,带来丝丝刺激。
吴乔阳笑着弯下腰揉了揉膝盖,目光落在江伊饱满而盈盈泛白的指尖上。
看星星的人
破灵
看星星的人
吴乔阳和江伊从老村长的平房里出来后就看见他们四个的背包被放在张家院子的门口。张嫂探头探脑地站在小二楼门前,见着人后,腮帮子的肌肉被拉扯着提起来,想要硬摆出一张笑脸,结果却只挤出来一脸尴尬,赔着脸笑了笑,便扭头进入屋子。